我感到热血沸腾,脖子间的红绸也骚动起来,我不由用手去按,指尖便触摸到了异常炙热的肌肤。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忍不住打断还在思考中的大师兄,“大师兄思考得如何了?”
大师兄目光沉沉,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想要我答应吗?”
我心中一凛,又听他接着说道:“你可知……阿青他对你……”我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便见他嘴角荡开一个轻蔑的笑,“你一定知道。”
我一时无言。
“你一定知道。”这句话好似什么也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我心里乱了起来。高阳青与我之间确实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曾有隐隐猜测,但又觉得太过戾气,多半是我多心。而大师兄现在突然提及,难道是他与高阳青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气郁,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又不敢明着问,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大师兄摇头,眼神中是一种几乎严肃的冷然,“他一直为你的死而自责。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为梦魇所困。旁人皆以为是师门不幸所至,但又有谁能想到那梦魇之……只有你。”
梦魇,生心魔之境;而生心魔者,必定成魔。
我突然有一种被当头一棒的感觉,浑身都因为骇然而感到发麻。怎么会,当时云岭发生了那么多事,师父身亡,大师兄受伤,哦对了,还有刑复承认了是自己下令杀了高阳氏全族,这一件一件的大事,哪一个都应该比我的死都要重要才是啊。
大师兄见我不说话,便问:“你不信?”
我定了定神,摇头道:“与其说是无法全然相信大师兄的话,倒不如说是……想不明大师兄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不爽。”
因为不爽……我顿时噎住,心里泛起更加不妙的猜测,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吧?我心乱如麻,但是看着大师兄这般直白的表达怨气,又觉得有些可爱……
完了,我脑子又开始崩坏了。
“明明是你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又为何要以我为借口?”大师兄突然凑近,用几乎打趣的口吻道:“不停地试探他的底线,很有趣吗?”
青竹的气息一下铺满了鼻尖,我却警铃大作。看着大师兄与我乍然拉近的距离,我脑袋里不停闪现过“杀了他”、“将他拘起来”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几乎控制不住这种本能的作祟,只能尽力绷住了脸,硬着头皮道:“是挺有趣的。”我看着大师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脑海里恍然闪过一些年头,“莫非大师兄嫉妒了?”
他顿时失笑,“嫉妒说不上,但我确实感到挫败。”
挫败……我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脑袋里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地结论。
难道,大师兄出手了?然后还失败了?!
“你不必这么惊讶。”大师兄将双臂抱于胸前,“落花付流水,明月照沟渠,再平常不过的事。”
再平常不过……哪里平常不过了!你们俩同门兄弟,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不管谁稍微努力一下,不都是水到渠成吗?而且我这个疑似的第三者还死了诶!
我感觉的大脑真的彻底崩坏了,忍不住胡言乱语起来,“怎么会呢,他那么崇拜你,老是和我说他将来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他最敬重你了,甚至视你如亲兄长,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大师兄眼神讳莫,“所以,这才是真正叫我挫败的地方,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输了。而在出事之后,我其实还有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大好的机会。但我不愿做那趁虚而入之人,况且……他真的太好骗,反倒是叫我不忍心了。所以我只好放弃,就此作罢了。”
我突然有一种开心与不开心并存的奇妙心境。
我怀疑得看向他,说是但是真的能放弃得了吗?然而看他的眼神又是真切地坦然,我莫名地想:也许就是这样的人,才会真的敢于销魂金丹,从头来再来吧。
我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手臂,看来困在过去的人就真的只有我并且永远只有我了。
我突然觉得自惭形秽,又忍不住怨恨起来。直到出了幻阵,我还是恍惚的。外头日上当头,我却觉得那光刺目无比。我抖了下衣袍,才恍然发现衣服都被湿气浸透,与暖光照在肌肤上的触感所对比,竟是沉甸甸的冰冷。我乍然打了个冷颤,鼻间青竹气味还未消散,我有些留恋地回头,便看身后的石灯已经熄灭,好似从来没有被点燃一般。
哎……怎么说呢,知道了这些,我真的也高兴不起来。我一直自欺欺人地觉得是因为大师兄先喜欢上了高阳青,所以我才没有机会,但其实我一直很明白,问题从来不是大师兄是否心里有人,而在于我从来都不敢将心里所想说出来。
从前不敢,现在就更加不敢了。
我游魂似的走了一会,直到被一个弟子拦住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落星山庄的主院。这时候我一抬头,眼神便和匆匆从主院内出来的朱季天对上。
“你怎么在这?”朱季天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立马跑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快走快走……”
我还是有些恍惚,任凭他拉着我走,我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跟着方思甜吗?”
“你还有脸说!”朱季天愤愤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舍身心法是吧?你怎么做得出来!”他一边急急拉着我往外走,一边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她一进落星山庄就被宜山派的人拦住,说她修行禁术!”
宜山派?这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门派?不过眼力倒是不错,门口那么远也能看出来,想必平时私下里也是见过的吧。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人赃并获,当然是被扣押了起来,等候处置了!”朱季天不停叹气,“她为了不牵连高阳青,还傻乎乎地一口咬定与高阳青无关,这傻丫头……”
“不傻,她要实话实说了,那别人才会觉得是她想推卸罪责。”
朱季天突然停了下来,他瞪大了眼睛,“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搞高阳青你就去搞他啊,你作弄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我一阵无语,能不能不要用“搞”这个字,很有歧义的。
我甩开他的手,捏了捏被弄痛的胳膊,“什么作弄?我让高阳青欠她这么一个人情,她该感谢我才是。”
“感谢?”朱季天的表情一阵扭曲。
“她确实不知道舍身心法是禁术,即便问罪也是无知之罪,左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反倒是高阳青一定会为此自责。”
朱季天像是被噎住了一般抿住了嘴,又接着问:“她要是说了是要给高阳青的呢?”
我翻了一个白眼,“那矛头自然都转向高阳青,但一本舍身心法而已,其罪可大可小,解释的余地实在太多,根本掀不起波澜。况且……舍身心法是‘摘星子’给的,最终怎么解释还不是得看‘摘星子’怎么说?”
朱季天一脸复杂,“我该夸你考虑良多吗?”
我不屑地看着他,却突然发现他看着我身后脸色陡然一变。不等我回身,凛然的剑气像是掀起的巨浪,以千钧之势拔山倒海而来。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伴随着高阳青的怒吼,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我一下跃至空中,低头一看便发现左肩膀已是血肉模糊。我慌忙想要止血,但已经来不及了。当猩红的血液溢出伤口,如齑粉般的黑色秽气也飘到了空中。我大惊:不行,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