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朗一凛:“有魔物。”

我追着韩文朗飞向正厅,便看到院落中站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我眼皮一跳,再往正厅望去,又是一阵眼睛疼。

吴燚上身赤裸,身上大概是用朱砂画了不知所谓的鬼画符,他被捆绑着,跪在一散发着腥味的阵中,八方摆放着红烛、糯米、头发、剪刀,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内脏。

“灵儿,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走的吗?”吴燚大喊。

“哥哥……哥哥……”那女鬼模样的人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发音却含糊诡异,好似心智不全。

韩文朗见此情此景一脸困惑,他看向我,我也只能摇头,示意他按兵不动。

“哥哥……不要丢下我。”唤作灵儿的女鬼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瞬移到了吴燚面前,刚一抬手便被那血阵弹开,“呜……哥哥……好疼呀……”

郑夫人躲在家丁身后,见了她又惧又恼,“你这个疯女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鬼缓缓抬头,露出的却是一张肤色雪白眼眸湿润分明的脸,“不要……伤害……哥哥……”她话说得艰涩,人却速度极快朝郑夫人冲去。郑夫人身边的两个家丁也不知什么来头,见了居然也不闪,抄起木棍便是迎头而上。

木头击中肉体的声音听得让人心惊,女鬼一下子被打飞出去,在粗糙的地上滚了好几圈。

“灵儿!灵儿!”吴燚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崩溃得大喊。

女鬼艰难得爬起来,眼睛里扑簌簌地直掉眼泪,竟是让人有些心疼。然而下一秒,她却眼中红光闪现,一家丁还想上前再给她一棍子,却在下一刻被钳住了脖子。

一声清脆的“咔嚓”,家丁便重重倒下。

众人一瞬间哑然。

女鬼再抬首,神色已全然不同。郑夫人惶惶后退,又被身后台阶绊倒。这时,她又发现身后站着一人,定睛一看,又面露大喜。

“金玉!我的儿!”

郑金玉不知何时站在了门槛便,一身青绿云纹织锦,双后垂在两侧,神色呆滞。

面对自己母亲的呼唤,郑金玉好似毫无察觉,一步一步朝吴燚走了过去。

我悄悄朝韩文朗身后退一步,一手负在身后,指尖掐诀,郑金玉身形一顿,又继续朝吴燚冲去。我五指用力张开,瞬间用力一握。

吴燚躺在地上,愣愣地仰视着顿住的郑金玉,试探道:“金玉?是你吗?”

郑金玉不为所动,顿时伸手拽住了吴燚的头发将他举起。女鬼见此,嘶吼一声,然而她却没有冲向郑金玉她的目标是郑夫人。

韩文朗再也坐不住,飞身拔刀,“哐当”一声,那女鬼的利爪竟是同钢刀一样坚韧。

我见女鬼和韩文朗对战一时分不出上下,便将视线转到另一头。我舌尖微动,口中轻而短地呵道:“破。”

“啊啊啊!”郑金玉嘶嚎起来,那声音不似人声,尖利地几乎要洞穿人的鼓膜。郑金玉周身爆出浓浓血黑,像是雨一般将吴燚淋了个透。接着,他的身体轻飘飘地,好像一层薄纸似地倒下郑金玉确实像一张薄纸,更准确地说他成了一张人皮。

吴燚满身污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瞪得浑圆,他张了张嘴,发出急促的泣声,他大喘着气,最终爆发了出来,“金玉!金玉啊……啊啊啊啊……啊啊……”

郑夫人一把推开护着她的家丁,跌跌撞撞地也扑了过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郑夫人神色恍惚地看着那张人皮,“这不是我的孩子,你说,你把我的孩子藏哪里去了!”

见吴燚一言不发,郑夫人怒上心头,拿起地上的剪子便往吴燚刺去。

然而剪子并未落在吴燚身上,反而扎进了一个更小的身体。

“灵儿?!”吴燚一把抱住横在他与郑夫人之间的身体。

天色渐渐泛青,女鬼眼中的红光像是将灭不灭的烛火,她开始呜咽,像是小儿一样委屈道:“哥哥……灵儿好疼……”她背后已被鲜血浸湿,在那洗得发白的藕色粗布映衬下,愈发鲜红可怖。

没有秽气。

韩文朗果然愣住,眼见着郑夫人再次举起剪子,来不细想便将郑夫人手中的凶器拍开。

郑夫人看着空空的手出神,随即歇斯底里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她是魔!她是魔啊!”郑夫人拽住了韩文朗的袖子,“你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又忽然神经质地笑出来,“我明白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也是魔修!”

韩文朗听得直皱眉,他厌恶地掰开郑夫人,将她敲晕甩给那仅剩的家丁,又转头看向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那地上被污血浸没的人皮下面还些许人骨,点点白色的蛆虫蠕动着。我回道:“其实这位公子三个月前应该已经过世了。”

吴燚突然抬头。

我瞟了一眼,继续道:“他身体里感染了‘浣纱’。”

韩文朗:“你是说浣纱西施?”

我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放过西施啊。

浣纱之所以叫浣纱,便是因为它原型好似一层薄纱,体积微小,常通过七窍或伤口潜入活物体中,蚕食宿主五脏六腑,慢慢长大,最终将宿主蛀空,像一层纱衣一样附着在表皮之下,最后破壳而出。

“可若是中了浣纱西施,三月之前他便该不能行动,这与他昏迷的时间不符。”

是了。浣纱无法操控模拟宿主行为,宿主一旦气绝,即便浣纱还没“吃完”也只能换下一具身体。

白天我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便不得不在意起来。毕竟浣纱蚕食悄无声息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以为你所见的是活物,其实它极有可能已是一具空壳。

我蹲下身观察那滩脓血,正欲伸手。

“别碰!”

那声音清亮,接着一道白影便从天而降。

我看到白纱幕篱缓缓走来,一怔。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我又说不清是什么不一样。

院中又突然涌入一群人,有几个拿着木桶,二话不说便拿着水瓢往我身上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