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章

02

关于如何再见，我曾设想过诸多幻想，却都没有这般的突然与不经意。

我以为我会很激动，但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以外，我却并没有多出其他情感了。

我意外得平静，转过身比我以为得要轻松许多。我抬头看他他又长高了好多，穿着一身素袍，戴白纱幕篱，整个人看着颀长笔挺，身上没有武器，若是再加一纸扇，怕是更像一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变得不一样了，不像从前那样引人注目，耀眼得仿佛都有一层光。现在的他，气息内敛，难怪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但一旦我注意到了，却又能发现他并不是毫无存在感，而是以另一种独特的气场存在着。

我在看他，他也似乎在打量我。

我倒也不慌乱，任凭他看。

我觉得认不出我，毕竟我现在与从前比起来，怕是面目全非。而我也不希望他认出我，他现在是声名远扬的任远君，而我……就像同学会见到发达的同窗，心里总会有些不是滋味。但在心底的最深处，我又恶意得想：他要是能发现才好。

他要是知道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会怎么样呢？

会难过吗？

不过以他的性格总不会哭哭啼啼的。

还是会恼怒？

也可能立马出剑将我捅个对穿。

毕竟，我已经成了他最讨厌的东西。

“他是什么人！”男主人走来，见我面生，便质问大汉。

大汉往我膝弯一踹，接着也跪下，讨饶道：“老爷息怒，是这个大夫自称能医治少爷，我便带他进来的。却不料他满口胡言，想来是个江湖骗子，正要赶他出去。”

男主人一听，面上更加怒意横生，“诓骗之事，本就为人不齿，你居然还拿人命攸关之事行骗，更是罪大恶极，来人，把他带下去，稍后就带去官府！”

“等等。”高阳青突然开口，“你刚才不是说他是新来的吗？怎么又成江湖骗子了？”

大汉张了张嘴，又磕磕巴巴道：“我是说……他是新来的大夫……”

高阳青又转而看向我，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想了下，抬头看向那男主人，道：“你儿子死得妙啊。”

理所当然得，我被人抬去了后院，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又被扔进了柴房。

那是一件黑黢黢的木屋，只有些许光从缝隙中射入。柴房里对着一些潮湿的木头与干柴，散发出霉味，而里面最浓烈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腥闷的血腥与刺鼻的排泄物。

我从地上爬起来，咔哒咔哒将错位的骨头掰回去，对着里头一人说：“你可让我好找啊。”

那人看面相也不过是个少年人，然而蓬头垢面的仿佛像个野人，听见声音又立马像是野兽一样睁开眼瞪着我，沙哑道：“你来做什么？”

我：“你妹妹让我来救你。”

那人挣扎着想起来，奈何身上缠着铁链，刚走出几步又跌坐回去，“我不要你救，你走，不管我妹妹答应你什么，都不作数。”

“交易达成，概无反悔，你若是想让我带你的尸体回去，也未尝不可。”我幽幽地看着他，“吴燚，你知道比起活人，我更喜欢死人吧？”

吴燚刀子似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刺穿，我不以为意，接着道：“隐刀山的人已经追来了，你要是不怕死就继续呆着，至于你妹妹……我就勉为其难地带回吧。”

“你敢！”他目呲欲裂，铁链被他拽的咔咔作响。他喘着粗气，像是暴怒的野兽，恨不得将我拆吞入腹，然而似乎肺部受伤，声音听着像破风箱似的。

若是再拖几天，怕是真会死吧。

我欣慰地看着他。

他沉默片刻，最后低下头，叹气道：“帮我解开。”

我有些失望，但还是照做，毕竟我是个守信的人。

我又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药递给他，他不配合得别开脸。

我觉得心很累，天地良心，我虽然不算好人，但也绝不是黑医，治病开药，我都恪守医德，兢兢业业，且价格公道，这年头，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大夫？我好心提醒道：“这个，你妹妹也花钱了。”

他又狠狠瞪我，接着夺过丹药一口吞下。

等吴燚恢复体力的功夫，我在门口站了会，食指轻点那手指粗的铁链，又摇摇头，轻笑一声，牵动铁链将锁通过门缝转进来。

“何必那么麻烦？”吴燚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我同样鄙视了回去，掏出银针撬动几下便解开了锁。

门吱呀一声开了，后院寂静，一白衣人便站在了不远的月洞门下。

我看了他一眼，又只当没看见，大摇大摆地便出了柴房。

“你就这么走吗？”

经过高阳青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茫然地看他，“我从学会走路起，就一直这么走的。”

他愣了一秒，纱幔后又发出一串笑声，随后又耐心解释道：“我是说，你这么带着他出去，不怕被人发现？”

他指了指身后的吴燚。

我看着他，摸不清他的来意。按照道理，高阳青应是先问问我是否是真的骗子，又再问吴燚为何会被关在此处，倘若是有冤屈，他自然是要出头的。但现在，他却一句不问，反倒是关心起我能不能溜人成功？

且我听他说话的语气，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