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朱季天的追问，我脑袋里都在想：地契上是我的名字？死人还能买房？高阳青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看向朱季天，“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俩对视着，一阵沉默。

朱季天摸摸鼻子，“我就有个猜想……”

我立马打断，“你哪会有猜测？堂堂摘星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说出的话哪有假的？”

“话不能这么说……”朱季天纠结地皱起脸，“我就是想着……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啊……”他瞟了眼我手侧的针包，接着道：“魃为鬼首，其执念也非一般人所有。但你自小内向，也无大志，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会成了魃。若是一念之差，也最多是个地缚灵吧……”朱季天上下打量着我，见我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古往今来，成魃者，除了性格极端的那些，那便剩下生者扰动，而使亡者不安的了。所以我猜，你成魃，可能有你自己的部分，但也还有他人对你的执念。所谓聚沙成塔，若是有人能将这股执念拧成一股绳，那你成魃倒是不意外了。”

“你觉得这是高阳青搞的鬼？”

“不然他偷偷弄间摘自干嘛？还写你的名字，这不是最简单的地缚吗？”朱季天摊手，“还有，你看之前在上瑶城，你与高阳青闹绷，没过多久便出了状况，所以我怀疑，他手里是不是真捏着你的什么命门？”

我不得不说，朱季天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但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前半段听起来还有点那么回事的样子，后半段就魔幻了起来。我竟又鬼迷心窍地听他胡诌，真是浪费时间。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朱季天，问：“按你这么说，高阳青在上瑶城见我了，应该高兴才是？”

“这不晚了一步，这招魂复生虽召回了你，但没召回到身边，反倒是让你落到金铎宫，与他势不两立了起来。”朱季天看着我的表情，又苦着脸，“你别不信啊，我可不是口说无凭，毕竟这个啊，他有前科……”

一时间，我竟有些无言以对。若不是我清楚自己怎么成了魃，那可能真要信了朱季天的话了。但他敢这么说，也可能是有了什么依据。我微微眯眼，仔细地打量朱季天，“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卜算了些什么？”

“算什么算，我没算，你别瞎说。”朱季天畏惧地朝天花板看了眼，一副怕遭雷劈的样子。

我看着他那副怂样，十分想笑。这或许就是天意弄人，竟让这么一个嘴巴没把门的家伙，学了最应该闭嘴的卦象之术。我觑着他，只等着他怂完了，又听他压低了声，道：“我只能告诉我，你与高阳青的因果已超出寻常，至于是福是祸，我也弄不清楚……哎？你干嘛？”

我站起身，便径直朝门口走去，我道：“是福是祸你还不清楚吗？我去找他算账。”

“哎哎！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算什么账啊？”

高阳青的房间拐一个弯便道了，我回身警告得看了一眼身后的朱季天，便推门进去。

关上门，随手落一个隔音阵，在侧头，便见高阳青从床榻上爬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然而见我进来，顿时向后一缩，双手慌乱地四下摸着，随后便摸出一把匕首举在胸前。他质问道：“你是谁？”

行，还算有点戒备之心？

我微微挑眉。虽然还是幼年的样子，但仔细看还是有些变化。看这个样子，应该恢复了有一两岁吧，但这时间点的跳跃又似乎和我预计的不一样，难道还是随机的不成？

我走进了想细看，但高阳青却更紧张了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浑圆，肩膀虽然有些颤抖，但双手确用力地握住了匕首，那姿势，攻守兼备，若是掉以轻心，可是要吃苦头的。我莫名有些感叹：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啊，不过一两岁的变化，但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别，相比一开始到云岭时那副拘谨的样子，这会已是颇有架势的封云峰小魔头了，说来我便是这这时认识他的吧？

想到这，我便试探道：“我是李默。”

趁他一愣，我便劈手夺下匕首。我掂了掂那轻盈的匕首，又看着上头代表高阳氏的记号，不由咋舌好东西啊。再转而看着高阳青一副难以置信又一副好像被骗后悔恨交加的表情，我看他急红了眼，又没来由得有些暗爽。

欺负小孩子真的……好爽啊。

不过在他想冲上来和我拼命之前，我还是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这下他的眼睛里便只剩下吃惊二字了。只见他呆坐在床榻上，瞪大了眼睛， “你真的是长大之后的李默？” 他一脸新奇地将我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又点头道：“你确实是他。”

……所以为什么这么好认啊？

有些奇怪，我明明是找高阳青“算账”的，我应该板着脸命令他打开自己的乾坤袋，好让我搜刮一番好弄清高阳青到底在搞什么鬼，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同小高阳青讲起来对于他来说是“之后”的事情。

但见他听得津津有味，又满心欢喜，我竟一时无法拒绝地继续讲了下去。就当是弥补当时对高阳青的忽悠和欺负吧……

“这么说，你成了竹松道人的徒弟，那岂不是和菡初的地位相当了？”

哪有那么简单，名都是虚的，权才是实的，竹松道人缩在后山不问事，那我这徒弟也就毫无存在感，不，毫无存在感那还是好的，就怕有人见你有了名，还心里不痛快，便想法设法地也让你不痛快。

说到这，高阳青也认同地点头，一张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闷。

我又好奇起来，“你就不气我骗了你？我明明不是内门弟子，却还骗了你一声师兄叫呢。”

高阳青摇头，“我什么要生气，你也是没有办法啊。”

……怎么回事，你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明明很生气。难道是年纪大上去 ，脾气反而越大了？我想了下，又好像是这样的。

高阳青冲着我笑：“这么想来，我俩也算难兄难弟了。”

我坐在床边，而高阳青便贴着我坐着。我感受着从贴着的手臂处传来的热量，心底突然浮现出一种微妙的情绪。若是高阳青能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也不错，至少我俩还能清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没有各怀心事，没有争吵乃至斗殴。

我手指点在他眉心，凝神一探，只感觉那灵力在他经脉中流淌，像是一股细细流水，平缓而又温暖，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掐断。

“哎……”我移开手，又不由扶额。

高阳青凑近，“李默，你叹气做什么？”

我抬眼，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忍不住问：“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对我生气？”

高阳青冲我眨了眨眼睛，头向另一边偏去，“你是说，后来的我……老是对你发脾气？”

见我点头，高阳青便皱起了眉。很难想象吧？饶是在封云峰怎么被排挤也从来只不屑一顾的你，居然也会冲人发脾气？

虽然我态度确实不好吧，但你也不能也一点就着啊？我现在成了魃，本来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你生气，我便更加容易失去理智，我一失去理智便口不择言，便忍不住动手，这让不就成了一个死局？

“其实，我的性格本来就并不算好。”

嗯？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奇怪地看向高阳青，便见他垂眼看着自己露在外头的小脚丫子。

“在家中，我常常忍不住冲照顾我的姆姆还有常常陪我玩的小叔叔发脾气，虽然有些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着他们总会原谅我，便有些肆意。而对于其他人，是外人……”高阳青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我便接道：“在外人面前，得保持你高阳公子的颜面，对吧？”

高阳青赧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我若是冲你生气，也是把你当成了亲近之人。”

听他声音低了下去，我又有些气又有些想笑，只装着不满的样子道：“那我还得无条件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