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安神情坦率,“是真的,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己也确实上不去,但谁让我有个好爹?外面的那些人听着,也不用太羡慕我,下辈子投胎擦亮眼睛就好了。”

易家闵捏着录音笔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了,他心里清楚,今天录的这些内容肯定是不能往外放的。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录呢,因为他算是明白了,陆听安根本就是故意折磨他的!

每个毫无内容的问题从他口中读出来都是一种虐待,被顾应州用冰冷不耐的眼神扫视更是一遍又一遍的凌迟。

而端正坐着,脸上笑容温润得体的陆听安,他才不是天使,他的心比谁都黑!

问完纸上的六七个问题,易家闵跟去外面跑了十圈一般疲惫,秋衣都快被冷汗给浸湿了。

让他最记忆犹新的是最后一个问题,“听说陆sir你进警署是为了追求顾应州警长,请问是真的吗?”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秉持着什么样的信念问出这个问题的,可能是太阳穴顶了一把枪,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

陆听安怎么回答的来着?

当时太紧张了,他好像听到陆听安嗤笑了一声,说:“无稽之谈,我跟顾应州都是直男。”

之后是怎么从警署出来的,易家闵已经记不太清了。他脚步虚浮着,走在路上都心有余悸的。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直白地说明,直男什么的那都是放屁!

陆听安自己光顾着回答问题没有注意,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在陆听安说自己是直男的时候,顾应州的那个眼神。恨不得捂住陆听安的嘴让他收回去似的,这能直?

别看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他可是记者啊,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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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署离开以后,易家闵以最快的车速去了电视台,花了半个多小时跟电视台的主持人确认好了冯四月通缉令的新闻播报后,才安心离开。

电视台记者刚看到冯四月画像的时候跟他一个反应,听了他的解释以后啧啧赞叹,直言人不可貌相。

可不咋地,冯四月凶残,他们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帮警方追凶,对稿子的时候大家心里面都憋着一股气,就想看看是凶手更能藏,还是群众的能力更大。

再回到港城日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不少记者都还在加班写稿子改稿子。

易家闵这么多年,早就混到主任记者的级别,一进办公室就有好几个跟他打招呼。他微笑着一一点头回应,视线在落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的背影上时,脸一黑,气不打一处来。

打开单独办公室的门,进去之前他一声吆喝,“易真真!带上你写的稿子,到我办公室来!”

易真真,也就是年轻小姑娘被他吓了一跳,跟身边的同事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易主任心情不好?他又在警署踢到顾sir的铁板了吗?”易真真拿着自己的稿子,有点不太确定地向身边的同事求证。

同事一脸莫名的摇了摇头,“没有吧,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我还听到他跟小锦小米打招呼了。”上下扫了易真真一眼,同事幸灾乐祸,“真真呐,不会是你又做了什么吧?”

易真真好冤枉呐,她晚饭都没有吃就在这加班,易主任不夸她就算了还生气?那整个港城真是没有王法了!

一边在心里吐槽,她一边拿着自己的手写稿去了易家闵的办公室。

先是敲了敲门,接着打开一条缝,溜了半个脑袋进去,讨好地笑着,“舅舅……”

“舅什么舅。”易家闵不满地往门口瞪了一眼,“上班时间,我是你的师父你是我的手下,叫主任!”

易真真看他真的是挺生气的,脑袋垂了下去,“喔。易主任,这是我写的揭露那几家无良商家的稿子,还没写完,请您过目。”

她小心地把手上的稿子放在桌上,纸都还没贴到桌面,易家闵就已经就这她的手把纸给拽过去了。轻飘飘的纸在空中响动,听着竟显得沉闷。

易真真不敢说话。

她直觉今天的易家闵很不一样,似乎是变得有点犀利。果然下一秒,他就指着她的手写稿开始骂了。

“这一段写得这么少为什么还要单独成立一个章节,显得侏儒一样。”

“这段写得很好,但是需要全部删掉。是让艾文帮你写的吧?就像一条水泥路突然出现了一段柏油马路,堪称奇迹。”

“易真真,让你写的是初稿不是草稿,你这份稿子的气场强到足够让我想要立马闭上眼睛!”

易真真:“……”

她低头抠手,霜打的茄子一般丧气。

到底是怎么了,她回想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有惹到这位大佬。难道是她的稿子写得太烂了她终于忍不了了?不可能呐,她小学初中的作文他都下得去手改,毕业论文也有他经手,没道理今天才爆发。

易家闵是文字工作者,他最明白文字的能量,平时骂人的时候都收敛着,尽量做到不扎心。像今天这么刺挠还是第一回,跟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似的。

“易主任,我写的真的有这么差吗?”易真真小声问。

易家闵冷哼了一声,“简直不像人写出来的。”

“……”易真真嘴一瘪,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抬头看到她要哭不哭的表情,易家闵身为舅舅的慈爱之心才终于回来一点。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略带失望地语重心长道:“真真,在你小的时候说要当记者,我是真的很为你开心。你进港城日报是靠的自己的努力,但我始终觉得你没有用心。”

易真真见他严肃,一下子也立正了,“主任,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易家闵终究还是没舍得太难为她,把口袋里那张纸给拿了出来。

这张纸已经快没有完型了,从警署离开以后,他想起来就尴尬,一尴尬就把这张纸揉成团,再展开,再揉成团。还挺解气的,就仿佛把易真真这个罪魁祸首捏扁搓圆,直到上面的字迹逐渐变得模糊,他才稍微好一点。

易真真眼睛一亮,忙不迭地伸手去拿,“主任,你帮我采访了没有?陆sir有没有回答?”

“你还敢问!”易家闵低吼一声,“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问题,你派我帮你去警署找陆听安的茬去了?他以前怎么惹你了。”

易真真好茫然,“没有呐。”

陆听安可是她新晋的偶像,最近这段时间她连歌星影星都没心情追,有事没事就关注陆听安破的那些案子。要说怎么惹她,太神秘算吗?她真的太想亲自采访他了,可他低调得根本不愿意给一个机会。

把纸张接过来,一边疑惑,在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易真真手一抖。

“主任!”她尖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