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张悲石没有高看过任何一个学生,没想到第一个被他记住名字的居然会是夏言礼,系里花边新闻最多的一个学生。

再结合一下他口中小陆的身份,学生们突然心生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说绯闻越多,才能越引起他的注意?

后排的夏言礼过了好一会终于是回过神来了,他不敢耽搁,赶紧站起来要往外走。

“欸”张悲石又高举起手,“把你画画的工具带上,就像战士上战场要带枪一样,你怎么能把你的枪落下?”

夏言礼点点头,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外走经过刚才那名女生身边的时候,他脑袋微歪,对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画板是生日的时候钱莱送的礼物,用的材质是最好的,外面的包装也就大而精细一些。

夏言礼报复心不强,他已经尽可能小心地不去碰到任何人,但是画室也就那么点大,学生一多就坐得很拥挤,他一个侧身就不小心把刚才说过闲话的其中一名男生的画板给撞到了。

“你妈!是不是故意的!”男生没反应过来,画板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让人更加尴尬的是,他刚才光顾着嘲笑夏言礼了,根本就没有好好画画,纸张也只是很随便地贴在板上,往下摔的力加上窗外吹来的一阵冷风,那张纸飘啊飘啊就落在了张悲石的脚边。

张悲石低头看了几秒,胡子一翘,“画的什么东西,一坨狗屎。”

评价完,他往旁边走了半步,在地上蹭了两下自己的老北京布鞋。这个动作俨然是踩到狗屎的招牌动作,而他的鞋子干干净净,只是被那张画碰了一下。

那男生的脸,在一瞬间涨红成了洋柿子。

身为美术系的学生,没能得到张悲石的认同也就算了,第一次打照面就被他将自己的画作评价为狗屎,这简直就是直接把“烂泥扶不上墙”的标签直接贴在了脑门上。

毫不夸张的讲,今天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在美术系绝对会变成名人,并且每一位老师都会对他的画有看法。

要知道这所学校的老师,有好几个都是张悲石的脑残粉,张悲石觉得他的画是一坨狗屎,别的老师就绝对不会说他的画是一朵鲜花,不然不就是直接打张教授的脸了吗?

夏言礼帮忙扶起画板后就走了,他跟张悲石并肩而行,教室里有学生好奇地探头到窗外看,然后眼红地发现张悲石竟然还拍了拍夏言礼的肩膀,那动作分明就是非常器重。

“同学,你的屎…不是,我是说你的纸。”

前面的同学帮忙把那张画纸捡了过来。男生从来没有觉得一张纸能有这么烫,他阴沉着脸把那张画纸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夏言礼!”他恶狠狠地喊着这个名字,像要把人抽筋扒皮了一般,“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啾!”

下楼梯的夏言礼突然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张悲石关切地看向他,“感冒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画画固然重要,但也要张弛有度。”

“没有没有。”夏言礼赶紧摇头解释,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模样,“可能是陆sir等我等急了。”

*

再次来警署,夏言礼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两极反转。上回他是被当成小偷押到警署来的,处理这件事的警员周正虽然没有直接站在他的对立面,对他的态度却也说不上好,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可这次不一样,他前脚才刚踏进警署,后脚就有不少不认识的警员围上来了。

“夏老师,你来啦。”

一声夏老师叫得夏言礼心肝一颤,飘飘忽忽的就到半空中了。何德何能,他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居然被警察叫上老师了,这可是警察啊!港城市民心中高山一样的存在。

夏言礼咧着嘴,忙不迭地摆手,“别别,你们叫我言礼就行了。”

警员们才不在意一个小小的称呼呢,趁着人还没有去楼上办公室的时候赶紧追问,“夏老师,你帮警署画通缉对象的事情我们都听周正说了,你也太厉害了,是专门学过这个吗?”

夏言礼诚惶诚恐,摇头道:“没、没有,我只是个学素描的,平时习惯观察别人的三庭五眼,我也没想到能帮上忙。你们真的别叫我夏老师了,我受不起。”

“夏老师”

“……”

终于脱离人群到楼上,夏言礼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有一点点社恐,平时跟钱莱去见他朋友的时候其实就百般不适应,面对比狐朋狗友们更加正经热情的警察,他差点把毕生所学的交际能力都拿出来了。

尴尬害羞的同时,他又觉得非常的爽快。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群星环绕的感觉,他觉得好光荣,整颗心都是暖洋洋的了。跟警署打的交道越多,他就越想加入这个大家庭,要是真的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到别人,这得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呀。

心中坚定起来,夏言礼不由的更加感激陆听安。

于是一走进重案一组的办公室,他就对着陆听安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对不起!”

夏言礼身上还背着一大块画板呢,弯腰下去的时候画板翘起来,差点打到陆听安的脸,幸好他这段时间的训练颇有成效,直接躲开了这一下。

“嘴上对不起,心里想我死?”陆听安没好气。

察觉到异样,夏言礼又说了句对不起,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画板拿了下来。

他解释:“我说对不起是因为”

“不重要。”陆听安打断他,“你们小男孩的心思就是很多,先把你的对不起收一收,给我画幅画。”

其实他的年龄跟夏言礼并没有差多少,但这也不重要,只要他心理年龄成熟就行。

夏言礼哦了声,就不再多嘴了。

他说对不起是因为在教室的时候怀疑了陆听安,听信了那两个人的话,有一瞬间他真的觉得是陆听安把他的事情往学校里说的,为的就是捧杀他。

可他现在想明白了,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他的画画技术对陆听安有帮助,所以陆听安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发展自己的才能。如果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那么他跟陆听安的生活就是两条平行线,人家不会来关注他,更加不会闲着没事干来捧杀他。

以陆听安的人脉和能力,想要捏死他比捏死蚂蚁还容易,根本不需要动脑子。而他要做的,就是先治好自己的被害妄想症。

陆听安直觉身边的少年在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还是那句话,不重要。

他把一张画纸和那张照片一同展开摊在了夏言礼的面前,“这次需要让你画的人是她,冯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