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一紧,大手轻轻地盖住了那双眼睛,“不想看就别看。”
一直以来顾应州都觉得陆听安的心是硬的,胆子也大,不会像警署新人那样第一次见到尸体又是发抖又是呕吐的。这种特质特别适合在重案组,意味着他不会被自己的主观意识影响判断。
但是刚才,他改变了自己的观点,陆听安只是看起来冷淡一些,他把对生命的敬畏都默默消化在了心里。
顾应州手很大,覆在眼睛上时也盖住了陆听安半张脸。感受到脸颊上温热干燥的皮肤触感,陆听安睫毛轻颤,缓缓闭上了眼。
眼前顿时黑暗一片,可他竟觉得安心,隐隐期盼着时间就在现在静止一会。这种名为依赖的情绪来得莫名,此刻陆听安也没心情追究。
半晌,他睁开眼,抬手握住顾应州的手,拉下放好,“我没事。”转头朝着山上看去时,他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坚定,“顾sir,再上去看看。”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他,告诉他再往里一些,他想知道的秘密就在上面……
不过刚迈出一只脚,手就被重新拉住。
顾应州的大掌包裹着他半个掌心,体温一点点传到他身上。
陆听安回头,与他温和又无奈的眸光对上。
“现在不能上去。”顾应州嗓音清冽,耐心解释道:“山上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上去。”
陆听安下意识,“你不跟我一起?”
顾应州眼底闪过几分笑意,他能感受得到,陆听安对他的存在越来越习以为常。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即便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在,陆听安还是只会把他当做第一顺位。
不过现在,他确实不能离开,“我已经通知了黎法医和痕检科来搬运尸体,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必须有人守着。”
陆听安看了眼依旧沉心工作的岑可昱,还没说话,顾应州已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虽然很讨厌他,但让他一个人在这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所以现在最合适的做法就是一起在这等。
“我检查过,受害者的肠子有被踩踏的痕迹,周围脚印凌乱,最远的延伸到距离这里的五米处。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四人组的其中一人不慎踩到大肠,另一人顺着痕迹到草丛查看后,几人惊慌下了山。他们都接受过教育,知道这种情况需要立马报警,只是没想到被人盯上,一同被掳走。”
顾应州分析着,试图暂时打消掉陆听安继续往山上查看的心思。
说完却没有等到回答,再去看时,陆听安正低头盯着他的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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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检科的警员赶到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在小径看到顾应州,警员上前打招呼,“顾sir,尸体在哪?”
顾应州往草丛睨了眼,警员点点头,立马走了过去。
草丛到小径就几米远,只见灌木丛边岑可昱慢条斯理、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手术刀,而在他身边的地上,一块凸起上面盖着一件外套,周围飞着一群苍蝇,它们因为接近不了尸体而急切、盘旋着舍不得离开。
痕检科警员看了眼尸体外套上的标签,想起来这是陆听安最近穿了好几次的外套,很贵的牌子。
那刚才看到的陆听安穿着的是谁的衣服来着?哦,是顾sir的。
对这种小细节习以为常,警员大步朝着岑可昱走过去,顺口还接了句,“这次的受害者才几岁吗?”说着他戴上手套去掀外套。
当外套从尸体上离开的瞬间,警员淡定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直接对上了一双漆黑、空洞的只有血的眼眶……
视觉上受到冲击以后,警员一下子老实了很多,沉默着跟后来的同事一起把小宝的尸身装进裹尸袋,又一起小心翼翼地搬运下山。知道陆听安不会再要那件外套,装尸体的时候他还顺手把外套一起放进了裹尸袋,就叠在小宝的身边。
处理走尸体,顾应州对岑可昱淡声道:“你先跟他们回去。”
岑可昱没有看他,远远地望着陆听安,陆听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多说了一句,“我想再去山上看看。”
言外之意,他要跟顾应州单独行动。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大概是后来者没能居上的不甘心吧。
岑可昱淡淡笑笑,“注意安全。”
别的没多说,小宝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都还没有确定,他不可能放下工作死跟着陆听安,就为了插足他和顾应州的。
说完,岑可昱转身就走。
这倒是让顾应州高看了他两分。
……
陆听安跟顾应州最后还是没能上山,就在岑可昱离开后没两分钟,黎明带来了一个更差劲的消息。
“十分钟前,两名环卫工人在深水埗的中心下水道里发现了两具塞在麻袋中的尸体。”
黎明一脸的凝重,“尸体高度腐化,几乎完全白骨化。环卫工人逃出来报警的时候被记者看到,现在外面铺天盖地的都在报道这件事。”
凶案一经上报,给警方的压力就无形中增加了很多。
顾应州没有太多的反应,早就习惯了那群记者的见缝插针。他只是有点好奇,“环卫工人怎么突然去清理下水道了?”
说来好笑,深水埗那个地方下水道经常堵,市民一次次反应以后也只是有环卫工人随便去通通,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爬下去清理的。
黎明说:“听说是要评选文明城镇。”
顾应州嗤笑了声,了然。
黎明继续说:“现在需要尽快回去确认尸体的身份和死亡原因,督察命令你们马上回去。”
顾应州看了眼陆听安,没动,“岑可昱已经回去了,找出死亡原因是你们法医的事。”
况且下水道弃尸案和小宝案是两起截然不同的案件,他们发现小宝在先,背后又关乎四个踪信全无的大学生,于情于理都应该先解决手头这起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