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多招人喜欢,以后谁能嫁给老三,准保是享福的命。”
“就是,咱们村再挑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的人哩。”
有的人夸周老三,是因为他好看又和气,尤其是家里男人脾气臭,一句软和话都不会讲的,更是对他赞不绝口,当然了,夸归夸,要说和周老三这样的人过日子,还是有不少人会打退堂鼓。
坐在不远处平地里晒太阳的几个老婆婆就压低声音开始唱反调了。
“咦,周老三小时候我们还当他是神童哩,没想到白长了张好看的脸,中看不中用哇。”
“就是,看看,一个大老爷们啥也不会,白读了这么多年书,我家闺女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亏金秀还拿他当做宝,我看就是块废料!”
周老三不读书了,从私塾回来的消息在周村算是桩大新闻,王金秀本以为他会害羞的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没想到周老三适应的很好,坦然的回到家里,遇见说闲话的也不生气,王金秀和人吵架,他还在边上劝,“娘,别吵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他倒是豁达。
在周老三逗孩子的时候,同村的周铁牛挑着一担柴火从山上下来了,听见边上老婆子们的议论,周铁牛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去。
铁牛是个命苦的孩子,比周老三小两岁,小小年纪父母陆续病逝,家里就一个年近七旬的太爷爷。周老三小的时候和铁牛玩得好,后来他去私塾读书,周铁牛还会去看他,帮着捎带东西或者送点吃的。周老三每次回村子,也会和铁牛说说话,铁牛唯一会写的名字,还是周老三手把手教的呢。
“三哥,走,别在这唠了,上我家耍去。”周铁牛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膀,把他给叫走了。
等走到铁牛家院子里,看见铁牛的太爷爷正在刨木头做凳子,周老三又兴致勃勃的凑上去,问这问那,铁牛的太爷爷耳背,周老三就扯着嗓子说话,爷俩咿咿呀呀,也不知说明白没有就乐。
周老三就是这样,瞧起来斯斯文文,放松下来时,才品出这人有点吊儿郎当的闲散味道,啥事也不在意。
“三哥,他们都在背后说你呢,刚才一个个脸上笑嘻嘻,背地里都在瞧你笑话,你理她们干啥!”铁牛把柴禾垒好,再也忍不住了。
周老三捏着锯末耍,侧脸回,“那有啥,爱说说呗,反正我也管不住她们的嘴。”
周铁牛算是服了他了,蹲下来问,“镇上来了个杂耍班子,这几天都在市场卖艺哩,三哥,要不咱去镇上看看热闹吧?”
“行啊,趁着天还早,咱们现在就去!”周老三可高兴了,想都没想就应了,回家招呼一声,揣了几个早上剩的馒头在怀里,就和周铁牛出去了。
临走前对周铁牛太爷爷说,“太爷爷,回来的时候我给你打一斤酒喝!”
老爷子笑得皱纹更深了,高兴的点头,“好哩,去喝喜酒啊?早点回来。”
……
太阳渐渐出来了,冬天的日头力气弱,一点都不燥,晒在身上特别舒服。道路两边的雪白的像盐从罐子里洒出来,安静的堆在田野上、树梢上。
风儿也静,偶尔夹杂着轻飘飘的雪粒。
周铁牛和周老三都是高个子,铁牛人如其名,高壮如铁牛,而周老三虽然高,但身板相对单薄。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走得很快,一口气没歇就快到黄沙镇上了。
日头好,要晒被,夜里睡觉才暖和。借着好日头,吉祥也把家里的被子搬出来在太阳下晒晒湿气。
吉万成和吉瑞一块出去卖饼子了,唐翠早上喝了新抓的一副药,药里有安神的药材,喝完后也睡着了。吉祥不想吵醒她娘,一个人悄悄的把被子抱出来,挂在茅草屋不远的空地上,那里有吉万成用几根竹竿搭的晾衣台。
好不容易把被子挂上去,吉祥找了截木板拍打被子,身后冷不丁的响起点声音,吉祥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瞧见刘铁生猥琐的笑脸,他躲在边上看很久了,正想上前占便宜,谁知道吉祥警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还差点用手里的棒子给他一下。
“吉祥妹妹,晒被子呐,哥哥帮你啊,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做得动。”刘铁生一笑露出两排歪歪扭扭的牙齿,也不管吉祥瞪他,弯腰就要拿吉祥手里的棒子,嘴里继续说,“让我来,大男人哪里有叫女人做事的。”
吉祥不傻,当然不会乖乖的把棒子交出来,知道刘铁生怕她爹,扭头就对着茅屋喊,“爹,他又来捣乱了!爹!”
说完了吓唬刘铁生,“你走!不然我爹会揍你!”
刘铁生笑起来眯眯眼都快看不见了,整个人又猥琐又油腻,“吉祥妹妹你咋骗哥哥呢?你爹和你弟在街面上卖饼呢,我都看见了。”
好嘛,原来是有备而来。
吉祥抿唇咬着牙,莹莹的一张小脸上酝酿着怒气,她能吃,所以力气比一般女子要大一点儿,但是对付刘铁生这样的男人,没有十成的胜算,再说了,她和刘铁生打起来万一被人看见了,肯定是她吃亏,所以吉祥也不冲动,被子也暂时不管了,转身就往家里跑。
“吉祥妹妹,你跑啥啊?”刘铁生馋吉祥很久了,看见吉祥白净的小脸蛋小手就克制不住自己,他就是个泼皮无赖,原来想着要做吉家女婿还收敛了,今天一早就喝了两杯酒,现在正是上头的时候,加上吉万成不在家,那胆子大的没边,竟然追上去要扯吉祥的手。
吉祥回头就给了这厮几棒子。
也是这会儿功夫,周老三和周铁牛刚走到附近,路上走过一片泥泞地,脚上的鞋脏了,周老三寻摸着要去河边掬水洗一洗。
“三哥,你可真爱干净!”周铁牛连声夸赞,他特别崇拜周老三,只要是他三哥说的,他都会觉得对,觉得好。
两个人说笑着拐离大路,去黄沙河边把鞋子弄干净,周老三眺望着宽阔平静的江面,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顺着风,不远处吉祥和刘铁生的争执声隐约的传了过来。
周老三好奇的走近,刚好看见一个男人好像在欺负一个小姑娘。这周老三吧,浑浑噩噩过日子,在私塾消磨了十多年光阴,书虽然读的不怎么样,但是人心是善良的,想也没想就高喊一声,“你干什么呢!”
刘铁生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个书生模样的小白脸在管闲事,也不怕,把身上那股子流氓劲儿全部使出来,指着周老三骂,“关你屁事!小白脸子,一看就不是啥好人,啊呸……”
周老三没打过架,也不是特别会骂人,还有,和这样的人骂街岂不是有辱斯文,他往地上瞅了瞅,想找块趁手的石头攥着防身,只要把人赶走就行,他不必争这口头便宜。
可他计划的再好,忘记身边还有周铁牛,铁牛可是村里最会打架的,也受不了别人骂周老三,一下就从周老三身后蹦出来了,“你说啥?再说一次?”
刘铁生吓得转身就跑,周铁牛可不管,追在他屁股后头不放,两人很快就跑远了。
吉祥在原地瞪大眼睛,有些懵,周老三倒是继续淡定,对周铁牛喊了句,“悠着点!”
紧接着望向吉祥,“姑娘,他短时间不会来了,你快回屋去吧,家里还有人不?”
吉祥刚受过惊吓,白皙的脸颊上有两抹红晕,胭脂似的粉嫩好看,油亮的乌发挽在脑后,用一只木簪子盘好,为了晒东西方便,外头最厚的棉袄脱了,穿着绣花的薄棉衣,显露出玲珑的身段。
周老三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免有些紧张,接着闪开眼神,不再盯着人家小姑娘瞧。
“吉祥!吉祥啊!”唐翠刚才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听声音是刘铁生,吓得她赶紧下床,找了把剪刀,扶着墙和门框慢慢的走了出来,一出门就焦急的喊吉祥,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
“娘,我没事儿,刚才那个人来捣乱,被他们给赶跑了!”吉祥连忙回身去搀扶唐翠,边跑边回过头对周老三说,“谢谢你,大哥,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周老三人高又帅,那模样谈吐都是百里挑一的少见,吉祥见了自然也心生欢喜,和周老三道谢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看,两个人对视一眼,就飞快的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