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沐思绮明白这么回事了。自瘟疫一出,晋王就频频出入太后的慈宁宫,说是伺疾。太后容忍他的同时,却又在冷落宣宗。这里面很显然有政治较量在的,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晋王这是想着走走宣宗的老路子。不过能不能成功,这里面未知数还是很大的。宣宗能坐上龙位,没有太后的扶持不行,单单有太后的扶持也不可能成功。
晋王上位成功与否且不说,朝堂会不会出现纷乱,此时尤为关键。如今天灾人祸,正好是诸多大臣诟病宣宗的佳机。会不会有一番较量也很难说。太后频频出招,而宣宗却喟然不动,似乎毫无察觉一般,还一日往昔该干嘛干嘛。就比如说这伺疾吧,晋王进宫频频能遇到太后,而宣宗却屡屡碰壁吃软钉子。他去了慈宁宫,不是太后休息了,就是太后精神不济。而皇后谢氏的临产期也将近了,自身也分身乏术,自然没那么多精力去拜会太后。太后廖氏却借此屡屡表达了对谢氏的不满,而朝臣们则提议宣宗选妃,最重要的是从廖氏女子中选妃。
此种境况之下,叶二舅既然已经投靠了宣宗,则就没有第二选择,只能一路走到黑。哪怕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也必须走下去,或者说化死机为活际。穷通穷通,穷则思变,变则求通,通畅才能达。如今叶二舅的境遇已经是到了穷了,能不能达,还是未知数。
叶二舅发了此话,说了他对叶少文的婚事心中有数,沐思绮也不好再争什么。她虽然可怜青碧的处境,但若是青碧真是如同叶二舅所说那般,沐思绮也不会那么圣母,去怜惜一个心机女的。
叶少文听闻父母对他的婚事做了决定,心也就发了下来,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踏实。
是晚,天降大雨,可以说是天降泥浆雨。这泥浆雨连下来三天三夜,让本来就备受袭扰的丰都和附近的百姓生活更为艰难。大户人家房屋结实,而贫民小户有不少遭了殃,坍塌的不少。有些河流被泥浆雨中的岩石堵了道,河床抬升,河坝决堤,一些地方就成了汪洋之国。
叶二舅如今是工部一个六品官儿,整理为着这些房梁、塌桥打转,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回家都不得,更遑论探听沐芝兰的消息了。
如今已经到了农忙麦收时节,遭了此难,很多田地的庄稼自然是歉收得很。不管平民还是佃农都是一脸哭丧,更有些人家寻死觅活,如丧考妣。有些忧国忧民的进京考试的举子们看到此等情况,也是忧心忡忡,群情激昂,打算以笔杆子为民请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朝廷上万言书。
这个万言书上得颇为巧妙,次次都通过晋王,传到太后面前,他因而得到太后的一番褒奖。而宣宗则因为忧心皇后谢氏生产而懈怠政务,被太后好生训斥一番。如此也就罢了,太后还对外宣称宣宗病了,无法理政务,让晋王代理,名曰晋王摄政。
朝堂震荡,大臣们无所适从,不少人请了病假。朝堂一片冷清,而太医院的人个个都忙成一条死狗。时疫和火山喷发后遗症并行出现,如今丰都城内很多人谈咳嗽色变。几乎有个说辞,那就是闻咳则死。可见其多厉害。
京城局面令人忧心忡忡,而沐芝兰这边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下泥浆雨晚,众人还算幸运并没有露天而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连着三天,唯恩寺所在的位置刚好是气压中心。此时低气压出没,很多人出现呼吸困难的迹象。纵然有木瓜在,可这种情况到底是新状况,一时也找不到良方来解决。
至于沐芝兰这个外来人种,基本上就是一废物。她上不知天文,下不通地理,虽说会点翻译,暂时也没什么用。灵感迸发时候,想出的几个点子也都是孬得很,纯粹纸上谈兵。
更为恐怖的是,此处经常出现一些诡异事件,比如说某人好好躺着,忽然就飘了起来。沐芝兰用科学的方法解释不了,而众人求神佛保佑又是临时抱佛脚根本没用。病痛折磨加上精神的恐慌,寺里的僧侣也渐渐没了往日的淡然,展现出更多天然人性,比如互相攻击,遇到困境抱怨。
人于逆境中,首先坚定的是心念,然后行动化作意志力,才能形成坚定信念。心思动摇,人心浮动,这种情况,只怕他们这些人未能找到脱困的办法,就已经互相蚕食殆尽,或者被自己活活吓死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51章:青梅煮醋和茶饮
寺里如此诡异,为避免人心更加涣散,木瓜与方丈大师商议让众人带上炊具和存粮去后山。后山有洞,有泉,还有药材,环境要宽松些,这不但有利于治病,还有利于缓解人的焦虑情绪。
待天一晴,众人就去了后山,寻了一较为敞亮的山洞,作为容身之处。纵是如此,众人的情况却也是不容乐观,除了沐芝兰、木瓜、方丈大师、杏仁以及两位法师没有病倒,其他人无一例外的病倒了。这些人的,症状表现为,咳嗽、咽干,发热烦躁,浑身无力,有少许出现食欲不振,腹泻,呕吐,病重者出现昏迷、抽搐。
沐芝兰以为是因火山喷发导致众人呼吸道和肠胃出现问题,而木瓜却道:“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还是因为外邪入侵。”
听闻他如此说,沐芝兰无比认真地问道:“哪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木瓜黑眸顿时黯然,神情颓废地道:“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虽然经历过火山喷发的事情,我们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了,丝毫没有治疗经验。前人也没有案例可循,如今着实棘手。”
沉思了好半晌,沐芝兰也未能寻到比较像样一点的言辞来劝慰木瓜,只顺口道:“那我们能做什么呢?要不你跟大家说说你的见解,咱们都听听,一人之力微薄,但是大家合力或许就有了办法。有句话不是说嘛,一个好汉三个帮,不对,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诸葛亮这里没有,但是这个歇后语是有的,沐芝兰这点是十分清楚的。因为诸葛亮这里被描写为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跟李白是一个级别的,无中生有的嫡仙级别。
或许因为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木瓜也很困扰,便指着生病的人一一做了分析。他道:“你看他们两个,昏迷不醒,这是因为邪火上扰神明引起。他们抽搐不止,是邪入肝,引发肝风内动 火毒内滞,伤阴耗液,而筋脉失养。他们几个是邪火入肺,损阴伤津,呼吸短处,面颊潮红,出现盗汗现象……一句话说,就是外邪入侵,伤及心肝脾肺肾,是为脏里之病……前几天是邪实,只要能把邪驱逐出去,就无性命之忧。可是……如今已经是虚实交杂,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了。”
听木瓜这般细细说来,沐芝兰脑海忽然闪现出三个字――酸中毒。并非沐芝兰有什么神通,而是前世她母亲曾经酸中毒过,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她母亲因为无法忍受她父亲的背叛,开了煤气罐要自杀,不过当时母亲没有自杀成功。因为那天她刚好回来,打了急救电话,挽救了母亲的生命。可是怎奈母亲一心求死,三番四次,防不胜防,最后从十七楼掉下来,脑袋开花就没了结果。
因为母亲开煤气罐自杀过,所以沐芝兰后来对一氧化碳中毒很敏感。有段时间特别怀念母亲,对一氧化碳中毒做了一次自认为较为深入的研究。
她记得近身接触母亲时,母亲身上散发出一股味道,书上说那是烂苹果味道。这些天她虽然忙着照顾这些病人,其实并不近身的,多半是打打下手,帮忙烧点水,煮点饭之类的。沐芝兰仔细回想酸中毒的一些表现,越来越觉得这些人是酸中毒的。
沐芝兰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木瓜说一下,就算不是的,也是一种思路。“我曾经在一个传奇里面看过一个类似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用。”
听闻沐芝兰如此说,木瓜本没报什么希望,因为沐芝兰之前说的点子根本没用。不过他还是问道:“怎么说?”
沐芝兰将酸中毒的原理和表现,以及治疗原则,用木瓜能听得明白的话,半文不白地说了一通。说完,见木瓜一脸沉思,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地道:“听得明白吗?”
木瓜敛去沉思,看了沐芝兰一眼道:“没全明白,但是明白一点。你的意思是大家中毒了,是吗?”
沐芝兰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中毒了。”
木瓜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你的说法是人体的血液是有很多物质组成的,而这些东西是流动的。外邪入侵之后,血液的平衡被打破,身体失衡……那么说,只要再次让身体五脏六腑回归平衡,就可以了。可是怎么回归呢?”
木瓜看向沐芝兰,其他人也看向沐芝兰。沐芝兰被那些灼热的目光逼得缩了缩肩膀,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的。不过,不过我觉得啊……”沐芝兰急中生智,又道,“那传奇里有说近身接触那些人,能闻到烂苹果味道。木医生你知道烂苹果味道吧?”
木瓜点了点头,道:“知道。带点酒的味道,微酸。”
沐芝兰立时接口道:“对就是酸味道。书上说,因为酸过多,才会发出来。你说会不会是酸多了,然后血液不堪重负,就中毒了呢?”
“酸中毒?!”木瓜挑眉头,目光如炬凝视着沐芝兰,审视了她半天,才出口问道:“沐姑娘,是从沐家书斋的那些书中看到的这个传奇吗?”
“啊?”沐芝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秀眉微凝,心中反复措着辞,冷不丁地被木瓜如此问,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脑细胞才开始运作,她尴尬一笑道:“算,算是吧。是看得挺久的,我也不大记得了。”
听了沐芝兰的话,木瓜神情极为激动,目光更为灼热地看着沐芝兰。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好似压住内心的激、情,用自认为还算平静的语气,对沐芝兰道:“沐姑娘,将来若是你能再得到你们沐家书斋的书,我真诚的希望你愿意借给一阅。我不贪心,只要让我看看《大国医》,我定会感激不尽,死而无憾的。若是你能答应的话,姑娘请放心,在我有生之年,我愿意为姑娘做任何事情。”
“啊……哦?!”沐芝兰舌头好似被猫叼走一般,眼睛睁得滚圆瞪着木瓜,只能发出单音节词,丝毫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
“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是作为一个医者,翻阅《大国医》是在下毕生心愿。”木瓜说得一脸诚恳,“只要你愿意,在下甘愿万死不辞为姑娘效劳,以换取此书。”
沐芝兰终于缓过起来,尴尬一笑道:“我,我不知道有这本书的啊。那个,那个,若是真的,真的能有的话,我,我不用你万死不辞,我,我也愿意借给你的。不过,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有这本书啊。”
木瓜却不听她的,上前施礼道:“那就这么一言为定,在场的人和神灵为我作证。届时沐姑娘可以不要抵赖啊。”
杏仁从外面回来,听了来龙去脉了,拉了沐芝兰一把,白了木瓜一眼道:“趁人之外,死皮赖脸,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瞅着杏仁又要跟木瓜打起嘴仗来,沐芝兰忙上前打圆场道:“别歪题了,正说酸中毒呢。”
木瓜斜了杏仁一眼,冷哼一声,无比恭敬地问沐芝兰道:“沐姑娘可有什么好办法。”
沐芝兰摸了摸鼻子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那传奇里有说,酸和碱是对应的。你说酸碱中和之后,会不会就达到平衡了呢?”
“有这个可能。”木瓜只能这么说,一个是他自己没亲自接触过没信心,二个是沐芝兰之前的那些“会不会”已经让他神经麻木到反射性地想要说“不会”。只不过他现在有求于沐芝兰,而且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治了。
杏仁对沐芝兰更不信任,直接了当地对沐芝兰道:“表姑娘,你就不要乱添麻烦了。这是治病,不是画饼充饥,试验不好是会闹出人命的。”
沐芝兰垂下眸子,双肩耷拉着,瞬间没了之前的自信。最近她真没干什么让人称道的事情,还竟是添麻烦,好在老天保佑,没惹出大乱子。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默之际,方丈大师出言问沐芝兰道:“那什么是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