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监牢里的人数持续增长,秦隽在处理公务过程中抓到的一些违法犯罪官员全都被丢了进去, 还有一些是钱淳静的探子,被查出来后一并丢进了大牢。
自钱鸿被抓到现在,钱淳静一共给他写了三封信,有威逼有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秦隽释放钱鸿。
秦隽给出的回信是一张长长的账单,从钱鸿贪墨府库的银钱,到私自加收的税钱, 再到强抢民女、仗势欺人、侵占民田、毁坏公物等的罚金以及赔偿金,最后是为他自己所犯罪行的赎刑金。
一口价二十万两白银, 不分期不赊账,钱到就放人。
崔信:“……那个钱鸿值这么多钱吗?”
秦隽摊了摊手, “这要问钱淳静了, 看他舍不舍得。”
崔信看了眼台下一脸颓废忧惧交加的钱鸿,就知道了, “看来钱淳静觉得他不值。”
那可不,二十万两白银, 要是光靠俸禄, 钱淳静估计得不吃不喝再干五百年。
若是算上他私底下不能见光的交易, 再变卖一些产业,或许可以凑够,但是他舍得把这钱花在钱鸿身上吗?
两人谈话间,城楼上响起了报时的钟声。
午时已到,两边的鼓手开始擂鼓,鼓声激昂,于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今天是太守大人公审犯人的日子。
三日前,渔阳城的城门,以及辖区内的县镇上都贴上了告示。
有书生念出告示的内容,这位新太守大人居然要一口气公开判决渔阳从郡城到县镇一共十七位官员,还有一个欺世盗名假装太守的骗子,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好事者将此事宣扬出去,全郡哗然。
民众对这位新上任的太守大人夸赞不已,那可是收复关中、计擒单于的少年英雄,而今当了太守,第一件事就是为民除害,可真是个大好官啊!
但一些当地势力却是对秦隽不满极了,毕竟秦隽毫不留情地揪出了十多位官员。
尸位素餐、鱼肉百姓还能当官大多是因为家里有背景有势力,就像钱鸿卖官鬻爵,那么能有银钱买官的,大多都是当地豪族。
而今秦隽把人揪出来了要治罪,丝毫不顾及他们的面子,豪族们能高兴才怪了。
其中有人携厚礼上门拜访,可是大多阴着脸离开。
原因无他,这个秦隽简直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要万两白银的赎金,他怎么不去抢钱呢?
土匪绑架还不敢这么要钱呢,他一个正经朝廷命官胃口这么大,还有没有天理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根本赎不起,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儿孙、兄弟被公开判决,甚至他们为了表示对新太守的认可服从,以及与不肖子孙撇开关系,还得派代表去为围观,可谓是憋屈到了极点。
鼓声中,钱鸿和十几个官员被反捆双手押上来,周围全是围观的百姓,有渔阳城内及周边村子的,还有从渔阳下属县城或者镇子里特意赶来的,有些手里还端着饭碗,午饭吃了一半跑过来看的。
秦隽端坐在高台中央,面如冠玉,目若寒星,红黑相间的厚重官袍为他遮去了一身清朗少年气,不笑的时候显得冷清威严,矜贵无比。
他的左右两侧是陆舟、许屹、崔信、贾诚等人,再往两边则是渔阳一干清白官员和世家豪族代表。
秦隽比了一个手势,鼓声停下,韩家兄妹上台,开始一条条?*? 宣读罪状。
“罪人钱鸿,假扮朝廷命官、窃取府库银钱、私创名目征收苛捐杂税、强抢民女十二人、纵容家仆杀死无辜百姓三十四人、侵占农田三百一十二亩……其罪状罄竹难书,今判处死刑,择日问斩!”
百姓沸腾,谁能想到这个叫钱鸿的人居然犯了这么多罪,简直伤天害理、丧尽天良!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好闺女被这个畜生糟蹋了!
他还敢私立名目征税,怪不得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有很多人因为交不起税只好把地卖掉,解了一时的困难,却断送了后半生的倚仗,每天夜里愁的睡不着时不知道骂了多少次狗官,好啊,原来都是这个狗东西搞的鬼!
若不是太守大人公审,他们简直是想都不敢想居然有这样的恶人!
幽州本就民风彪悍,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百姓们一个个恨不得把他给活撕了,当场就有一个大娘冲上去把手里端着的饭碗扣在了钱鸿头上,菜汤顺着钱鸿的脸流下来,钱鸿气得要死却无可奈何。
接着百姓们有样学样,都争相要挤上去揍他,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维护现场秩序的第一军士兵们都拦不住群情激愤的百姓们。
秦隽皱眉,拿起一边记录钱鸿犯罪证据的竹简重重敲在桌案上,声音冷漠严肃,“肃静!”
乱哄哄的百姓们安静一瞬,下意识看向高台,少年太守目光凛冽,一举一动都带着慑人的气势,让他们下意识感到敬畏。
但很快有人鼓起勇气,“大人,这样罪大恶极的狗东西,把我们害得这么惨,难道我们不应该打他吗?”
秦隽冷淡道,“罪大恶极,自有律法来判,他已经被判处死刑,择日处斩,你们肆意扰乱现场秩序,打得不只是他,还有本官。”
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不少人心中不服,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说,有些读书人不由心中羞愧,太守大人是为民除恶,可是他们闹成一团,涌上高台,视规则于无物,这是对太守大人的冒犯。
韩翼一声令下,第一军的士兵们训练有素将高台围起,现场渐渐恢复了秩序,秦隽声音平静,“继续。”
崔信朝着贾诚递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他家主公是不是超帅,入伙不亏吧?
贾诚无视了崔信,这些天他确实越看主公越是折服,他也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主公,可是这和惯会偷懒毫不自律的崔希诚有什么关系呢?
韩锐继续宣读罪状,“罪人王合,原职为渔阳都尉,在职期间多次收取贿赂、徇私枉法、与钱鸿勾结强抢民女、贪墨府库银钱……判处家产充公,服役五十年!”
“罪人李力……判处家产充公,服役五十年!”
……
一连十几名官员挨个宣读罪状,台下百姓纷纷叫好,有激动者往他们身上砸烂菜叶和臭鸡蛋,咒骂连连,但却没有再出现一拥而上挤上台的现象了。
公审结束后,一连几日大街小巷还在津津乐道,除了唾弃罪人们,坊间对于新太守也是推崇极了,据说已经有人开始以此为模板撰写话本了,太守秦隽先前的一些经历又被人翻出来夸,甚至都有人开始传他是神仙下凡了。
现场观看公审的现存官员们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平日里还算老实,没有去掺和这些事,同时也彻底熄了搞事的心思。
新太守做事很有手段,此前因为钱鸿住在太守府搅风搅雨,又有王合等人助纣为虐,渔阳人对整个官府都不信任,一提到就是骂,但是现在哪怕是街边玩耍的小孩子都知道新来的太守是个好官,之前做坏事的是个假太守,坏人们已经被太守大人给抓起来治罪了!
官员们都很清楚他们作为上一代的“老人”,今后必须爱惜羽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幺蛾子,坏了秦隽建立起来的大好局势,不死也要脱层皮。
破而后立。
经此一事之后,新太守秦隽在渔阳将会拥有绝对的威望,即便他还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政绩,可他所带来的新一套官吏班底却获得了百姓们前所未有的高度信任,渔阳,今后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