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秦隽又是如往常一般，用完早膳已经快巳时了，正要去自己的书房处理政务，便见师兄快步走进膳厅，眉眼间难掩喜色。

“元弋，林青回来了。”

秦隽放下饭后解腻的清茶，听到徐靖的话，一时间没想起来这说的是谁。

“……谁？”

而后他慢慢地回忆起来，自己早些年在幽州时想要重新疏通丝路，然后就派出了徐氏商行里的二把手林青。

而林青这一去，约莫也有四五年了。

秦隽势力范围日渐扩大，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实在太多，每日要忙的事情也数不胜数，渐渐将这事忘掉。

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冬日，林青竟然回来了。

242 ? 第 242 章

◎远行者归◎

徐靖看他神色便知道他已经想起来了, 便也不再多言解释，只笑着说，“商队入凉州境内后便联络上我, 如今正往豫州而来，约莫三五日便到了，此行虽有磨难, 倒也收获颇丰。”

“师兄说得我都有些期待了。”

秦隽忍不住笑了, 这当然是个绝好的消息，有种多年前撒下的种子某日突然发芽长大, 还生出了甘美果实的惊喜之感。

五日后。

林青果然带着商队到达豫州，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平舆城。

去时商队足有一百余人，如今回来，人数折损了三分之二，带来的东西相较于离去时倒是多了两三倍。

秦隽亲自接见商队众人。

远远瞧见林青时，只觉他与记忆之中相比沧桑许多。

去时风华正茂，洒脱里带着一身儒生气；如今回来却是历经风雨, 皮肤直接黑了两个度，气度依旧洒脱, 但又多了些许波澜不惊的沉稳圆融之意。

林青立于门口台阶下，从敞开的大门之中瞧见正往门口走来的一行人。

其中为首那人身量高挑, 披着纯黑色的大氅, 尽显雍容华贵之气度，身后一众文武以众星拱月之势恭敬跟在身后, 一路走来两侧侍从、兵卫尽皆垂首。

林青眼神恍惚片刻，不由也微微低下头, 等那人走过来。

自出塞一路向西, 他渐渐就与中原断开了联系, 一朝得以归国，已是近五年光景。

他还记得离开那时，小公子站在渔阳的城楼上，眼里兴味太浓，吓得周遭先生们如临大敌。

如今回来，昔年面熟的先生们都不见了，分别被委以重任经营一方，公子则成了天下皆惧的北方霸主，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存在。

胡思乱想间，秦隽已然走到了跟前。

林青一撩衣袍重重跪了下来，“参见主公。”

他身后，其余人也都呼啦啦跪了一片。

“不必多礼。”

秦隽含笑扶住他的手臂将人唤起，又看向下方众人，“诸君此番远行辛苦，且先稍事休整，晚间自有宴席接风洗尘。”

秦隽发话了，当即就有不少侍从引着众人去入住休息，林青则是先随秦隽去书房详谈。

到书房之后，除却林青，便只余下秦隽、徐靖以及几个心腹下属。

林青从胸口取出一卷羊皮奉上，秦隽打开，是一副草图，绘制虽粗糙，但看着倒是一目了然。

显然这西域诸国同数十年前丝路畅通时亦有变化。

看来林青此行必然不算顺利。

果然，林青叙述语气虽平静，但是言语间仍有无奈之感。

“数十年前西域诸国叛乱，前朝末帝无力回收，丝路断绝，属下率商队出塞后方知西域各国这些年纷争不休，许多小国被灭，亦有小国新立，但他们大多要受制于漠南胡人。”

秦隽和徐靖几人虽然有所预料，但是听着也还忍不住微微皱眉。

原想着先前丝路畅通之时中原和西域小国多有通商，双方皆有受益，此番商队前往，于彼此都有好处，那些小国应该不会太过抗拒。

但是按照林青所言，原先和中原朝廷来往较多的小国都没了，新立的小国大多倚靠漠南胡人扶持，如此一来，便是正经的中原朝廷使者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果子，更别提是一支普通的汉人商队了。

林青又道：“属下去时正是漠南王廷动乱之时，彼时漠南单于被主公于长安处死，数千精锐骑兵亦是覆灭，漠南王帐空虚，兼之单于诸子争位，其余诸部便伺机意图倾覆王帐，边缘小国战火连连，故而我等不敢多停留，自是想办法避开战乱往更西一路奔走……”

“行至龟兹，又因商队物资丰富被沙匪盯上，折了一半弟兄，物资也丢了不少，此后属下越发小心低调，之后倒也去了沿线十数个国家，自是购置了不少特产，不料又卷入康居国王子篡权，被困一年有余……”

“属下从康居离开之后，又参加数个沙漠集市购置了不少物资，记录了沿线小国，正要回城，又被尼雅国王扣下……”

林青将一路经历娓娓道来，一番新奇经历自是听得秦隽几人异彩连连，其经历险处又听得人不自觉紧张。

说到最后，林青忍不住笑道：“说起来，此番能顺利回来还要多亏主公和赵将军，本来那尼雅国王想要扣留属下给他讲中原风物，然而开春之后，赵将军奉主公令，将玉门以西诸多小国狠狠修理一通，他们那靠山亦是被打得遁逃，虽然还未轮到尼雅，可那尼雅国王已是得了消息，不仅释放属下，还加倍购置了特产将属下并商队送走。”

林青走的时候，那小国王还痛哭流涕请他务必帮忙美言，不要灭掉尼雅。

要不然，林青纵然能力非常，在遇到沙匪物资丢了大半的情况下，也换不来这数倍特产。

林青一说，秦隽倒是想起来。

“去岁冬日三韩作乱，元良提醒我将西域小国一并收拾干净，倒是没想到，还有此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