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越蹙起眉头,“我也觉得不对劲。”
换句话讲,这事若是窦秉德干的, 他是一点不惊讶,毕竟几个月前窦秉德就因为孙合投奔齐珉一事大怒集结兵马于兖州边境, 然后对峙了几天又离去。
但是这种事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发生在秦隽身上。
他们扬州跟秦隽关系说不上好,但是也一直没有撕破脸啊, 就算撕破脸了, 打就是打,不打就不打, 秦隽也不会做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所以现在秦隽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崔旷建议道,“但无论如何, 吴郡大军还是不能退的, 粮草也还是得往那边调, 万一秦隽只是故布疑阵,让我们心中生疑,放松警惕,然后突然袭击呢?”
柳越点点头,“正合我意,无论他到底想做什么,朱明军都到江上了,那就不得不防。”
崔旷想了想又说,“攻城略地之战自古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如让安插在徐州的探子继续探查徐州的粮草动向……不,不只是徐州,还有青州的粮草动向。”
柳越沉吟片刻后道,“是该如此。且凡大动作调兵遣将很难完全不露风声,秦元弋治下几州的兵马调动情况也得追查,不过查归查,吴郡那边不能放松,若秦隽这边当真不动……”
他唇畔露出一丝笑意,“那我们这边或可主动出击,不管他是将我们当成幌子还是什么,扬州不是这么好来的。”
……
柳越这边能察觉出不对劲,其他各州的人自然也不是傻的,很快徐州境内大批探子出没。
但无论秦隽打的什么算盘,其余各州都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总是要借机搞点什么事的。
秦隽在广陵稳坐钓鱼台,似乎对各方涌动毫不在意,他仍然带着人到处在广陵转悠,还常常去江上看看水兵的情况。
除却陆舟和亲卫们,陈起和郑家兄弟也一直跟着他,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他围着江畔转了一圈,居高临下瞧着江上停着的排排战船,忽地想到一个问题,“这可要防备对方火攻啊?”
陈起有点懵:“啊?火攻?”
他们不就是在这边摆个架势吸引一下注意力吗?
秦隽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他们这边的兵都是实打实的广陵人,水性都不错,又在水上练了近一年,就算打起来也不会差的。
何况,他们这里可没有勾连起来的战船。
不过秦隽依旧叮嘱陈起:“虽说只是做个样子,但是柳越不是甘心吃亏的人,他既然将大军调到了吴郡布防,即使我们不主动发起攻势,他们那边也很大概率抢先出手。”
这也是他将朱明军从下邳调过来的原因,扬州军擅水战,他麾下如今唯朱明军精通水战,倘若吴郡这边抢先动手,朱明军与之开战不至于落入下风。
……
此时徐州内百姓们也很懵,纺织节才过去没几天,徐州上下都还沉浸在那种热热闹闹的氛围之中,很多来徐州谈生意的商人都还没走,各大码头停泊的商船货船都还在来来往往,徐州各大小作坊的刚刚接到新的订单,收定金收到手软。
怎么好像一夜醒来,就变天了?
看州牧大人这架势,是要打仗了啊。
徐州百姓们心中难免惊慌,随之想到战乱时物价飞涨,到时候就不好囤粮了,他们得赶紧上街买点粮食囤起来,还有一些必备的物资也得准备好,家里的地窖也得挖得深一点、隐蔽一点。
然而当百姓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下意识就往集上去,发现集市上人固然很多,但是大家似乎并没有太慌乱,也没有那种一窝蜂争着要买什么东西的情形。
他们恍然才想起来,旁的地方粮食早就涨价了,他们这边的粮价一年了都没有变过,虽说是要限购,但是供货一直很稳定。
而现在他们去大小粮铺看了一眼,果然,即使州牧大人要打仗了,但是他们的粮价依旧没有变,而粮铺里的掌柜、伙计也都心态稳定,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一点都不慌。
百姓们迷惑之后,心情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虽然没搞懂是什么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就不太担忧了。
而徐州刚接下了不少单子的商户们,都将注意力投向了官方纺织厂,发现人家真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带慌的,又去找裴羽仙这个纺织协会会长,表示担心战乱会影响作坊,想从她这里探探口风。
裴羽仙就一句话,他们徐州是打别人又不是被人打,现在慌还太早了,与其想东想西,不如回去赶订单。
众人沉默之余,又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是打人的那个,只要州牧大人能赢,外面打得再厉害,也影响不到他们徐州人。
想了又想还是很震惊的就是书院学生们了。
他们实习都还没结束,就听说州牧大人那边要打仗了!
那他们这书院会不会被影响啊?
现在纺织节算是过去了,实习工作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书院学生们就有了空闲可以聚众讨论。
缪琼拧眉,“州牧大人志在扬州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不太对,但是他说不上来。
杨熙唉声叹气,“这还不明显吗?哎,虽说现在是打扬州,可是我这心里总是忍不住想司州。”
平稳期一被打破,天下的形势走向就很难预料了,可能是一天一个变化,你打我我打你,混战难平。
但可以断定的是,州牧大人和司州必定要对上的。
而杨熙自己家族是支持司州卫珩的,但是他在徐州上了半年学,在开阳住了这么久,就算是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相比刚来的时候,他心态有些变化。
早先他自然是希望卫大哥能赢,但是现在,换位思考,若是州牧大人攻打司州,他竟说不清自己是希望司州赢还是州牧大人赢。
若是州牧大人赢了,那他们家站错队的结果自不必说,就算州牧大人看他们及时滑跪不会对他们太狠,可是家族地位也一定会受到大影响,不复如今风光。即使他被家里送来徐州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分出来的鸡蛋,担负着家族的另一头未来,心里有所准备,但是想想依旧觉得不安。
若是州牧大人败了……他其实不太愿意想象州牧大人败了会怎么样,他在徐州待了这么久,他能看到徐州与旁的地方的不同,若是这山河易主,还能有如今的太平之相吗?书院还能开下去吗?他自己可能没什么影响,可是他的同窗们呢,他那些寒门的同窗们要何去何从,他们还能有书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