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州牧大人……长生当然想，只是他问这个问题真的就是纯粹的好奇。

然而秦隽又似乎是随口一问，不等长生说什么，他已经抬头看着天，漫不经心地回答了。

“我啊，喜欢吃吃喝喝睡懒觉，喜欢喝茶下棋看看闲书，喜欢四处游历行侠仗义，喜欢呼朋唤友四处游乐……我喜欢的那可多了去了。”

长生呆了下：“啊？”

想起这些天上礼法课学到的东西和这些年混迹市井的见闻，长生觉得州牧大人这些……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正经的爱好啊。

更像是市井混混和世家纨绔的行事作风。

长生张了张嘴，“那您现在……岂不是离您喜欢的越来越远了？”

长生虽年幼，但绝不天真，当今天下无主，各州的诸侯都争着要当皇帝，这是天下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而州牧大人他如今正是势力最强大的一位，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若是大人以后当了皇帝，要管的事情就更多了，别说出去行侠仗义了，他连睡懒觉看闲书都没空的。

秦隽闻言有些好笑的看了眼小孩，“想哪去了？”

长生看到州牧大人朝着自己浅浅一笑，而后微微眯起眼眸看向远处天边的晚霞，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层淡淡的金光，分明是坐在对面的人这一刻似乎变得遥不可及。

“浪迹红尘逍遥自在当然很好，万人之上权掌天下亦是绝佳。”

秦隽唇角上扬，“我说了啊，我喜欢的可多了。”

长生：“……”

秦隽看着夕阳渐渐沉下天际，起身拍了拍衣袍，“行了，你那课程，自己心中有数便好，记住，量力而为，往后日子还长。”

秦隽走后，长生坐在原地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而后他松开手，想到秦隽从始至终都没有命令他将纸露出来，他心里便有些隐秘的欢喜和感动。

州牧大人尊重他，即便他只是一个吃穿用度全都依赖州牧府的小孩子。

长生小心地将纸一点点对折，准备带回去和往常一样夹在书里。

而这张纸也并不是秦隽想象的，小孩子写字不好看所以不好意思露出来。

长生初习字，下笔时字体虚浮无力、大小不均，并不好看，但是他清楚自己只是年纪小，只要多加练习，他早晚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故而从不因自己写字不好为耻。

将它挡住，仅仅是因为这张纸上写满了“秦”字，是州牧大人的姓。

夫子说练字时可以多练习自己的姓名，但是长生没有姓，他最感激崇拜的人是州牧大人，所以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开始写秦字。

长生觉得，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一些野心的，他知道长者会给看好的晚辈赐姓、赐名，州牧大人也会给自己看重之人赐姓名，比如大人的亲卫统领秦一大人，比如在州牧府内外操持的秦帆大人。

长生很希望有一日，他也能跟着大人姓秦，最好是再拥有一个大人亲自取的名。

……

很快就到了书院第一次旬假，大批学生嗷嗷地涌出书院，开阳城好像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到处都是穿着书院院服的学生。

各种杂货铺、酒楼、食肆涌满了人，时常有人问起书院的日子，书院的学生们被关了五天，也是分享欲爆棚，说起来便是没完没了。

书院各项新鲜又奇葩的规定、五花八门的勤工助学岗位、食堂的饭菜其貌不扬但味道很不错、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齐聚一堂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也拓展了见闻、教导主任是个超凶的老学究逮违纪的学生一逮一个准、讲课的夫子都是各方名士课程含金量很高、每旬还会有一次专家讲座大佬们随便一句提点便能让人受益匪浅……

种种内容几乎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听得周围人都又好奇又向往。

倒是有些老儒生听得很是不痛快，出来抨击这书院简直是儿戏，其中种种规定都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难等大雅之堂。

只是他一开口，却发现没什么人迎合他。

普通百姓自然是听着书院十分有趣，才不会管什么雅不雅的，只觉得这老头有些扫兴，而书院的学生们则不爽了，这是他们的书院欸！就算关起门来他们自己也在宿舍没少骂，但是他们自家人说自家事，哪轮得到外人指指点点？

恰逢这节骨眼上学生们刚放假，现下满大街都是被关了五日的书院学生，不仅人多势众，攻击力也是一点不虚。

这些人几乎是刚开口抨击，就被书院学生们给你一言我一语地喷了回去，毫无反抗之力，只得悻悻离去。

其后学生们才得意洋洋地宣布了一件令开阳现有读书人皆羡慕不已的事：凡书院学生，可以将万卷楼中藏书借出阅读！

只要拿着自己的学生证，就能从万卷楼借书，不过借阅时限是二十日，每人最多同时有两本书在借，逾期不还会被拉入黑名单，若是损坏或者损失书本，则是要赔偿一定金额，然后被拉入黑名单。

尽管听起来似乎有很多限制，但是大家一想这可是将万卷楼的藏书借回家看啊！万卷楼中藏书之多谁不眼馋，其?*? 中很多孤本在外界可以卖出天价，甚至有价无市，但是允许学生借出去看，即便有些限制，那也是合情合理啊！

许多没有考上书院，但是舍不得万卷楼藏书而留在开阳的人都羡慕地心里不住冒酸水，心中越发懊恼自己考试前没有更加用心一些复习，若是能考上书院，那现在穿着校服跟人畅谈、拿着学生证去万卷楼借书、每旬都能听大师讲座的就是自己了！

毕竟小道消息称，州牧大人原定是要给琅琊书院录取六百人的，但是他们太过不争气，唉，居然只考进去不到五百人。

而学生们出来这一趟，倒是令他们的家人放心许多，毕竟书院这封闭式教学，也实在是太封闭了。

毕竟书院的保安都是秦隽麾下几支军队里退下来的老兵，就算是因为伤病所以才退役，可是战场上活着下来的老兵，身上那股杀伐之气任谁看了都要胆寒，在内震得学生们不敢翻墙逃课，在外也让别有用心之人无法靠近作乱。

很多学生家中也算豪强世族，担心自家孩子在书院里的情况，但是有保安队在，他们打听不出一点消息，只能干着急。

眼下看学生们一个个活蹦乱跳地出来了，甚至还有精神跟人对骂，那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那些书院管得太严，课程太多，同学太卷什么的抱怨就直接被无视了，有些父母听着学生的抱怨，甚至觉得这书院靠谱得很，在里面求学还有大儒教导，不比在外边斗鸡走狗花街勾栏瞎混得好？

书院的学生们只是放了一天假，采买了一些物品就回去了，但是却在外界留下了无限遐想。

第一批学生招生成功之后，秦隽就开始让人准备童子班的招录。

而对于童子班，则又是不同的招生方式。

因为秦隽这次要招的童子班，应该会全部出自于寒门以及市井平民百姓。

倒也不是说他不打算世族出身的小孩，而是世族可不会愿意将自家的孩子放到他这边，虽然说报名书院的世家子挺多，但若是小孩，他们自然是倾向于自家培养，换言之，秦隽和琅琊书院在他们眼里还没有可信到能将娃送来。

所以这童子班就是针对寒门、普通豪商、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