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决定挤也要挤进去，谁知道这铺子会不会明天就倒闭，他一定要趁铺子还没有倒闭多买些纸！

好在铺子的掌柜也瞧出了眼前这架势不对劲，心道他们可是要长久开下去的，堵着大街也不是个事，干脆便叫上了店里几个伙计，敲锣打鼓驱散了围在店门口的人群。

人群被迫四散开，倒是一直在外围苦苦挣扎的赛凡之见状趁机钻进了内圈。

他喘了口气，抬起头看向铺子。

店面像是二合一的，比两面的古玩店、成衣店大上不少，在这金桥大街上有这样大的一间店面，足见店家财力和背景都极雄厚。

而店门上方高悬着一个大而阔气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墨宝阁”。

这三个字写的笔走龙蛇、气势磅礴，更叫人惊奇的是，牌匾的右下角竟然还有篆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印章。

赛凡之常年埋头伏案工作，视力不太好，他眯起眼睛努力看了半晌，认出这章上是两个篆体字：“元弋”。

他心中悚然一惊，再看向这铺子时目光已经是不同了。

方才自己想多了，有这样的背景在，这铺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倒闭了。

很快，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高高地举着两张纸出来，在围观人群不满的牢骚声和好奇地眼神里，将铺子门口两边的墙面上刷上浆糊，把纸展开贴了上去。

铺子掌柜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他走出店门，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摆，脸上挂着亲切和善的笑容。

他提高了声音对着人们道，“诸位客官，父老乡亲们，今个是咱墨宝阁头一天开业，这有些话咱都一口气说明白。”

掌柜一手指着小伙计贴好的告示：“在这中原十四州，咱墨宝阁里的纸敢说贵，那世上就没有便宜的纸了，但是你要说这赚钱吗？老杨我敢指天发誓啊，就算铺子里的毛麻纸全都卖得一张不剩，那也只能勉强维持住铺子不倒闭，这就是成本价呐！”

群众一片哗然，有不少人都不太相信，怎么可能有这样做生意的？

要是按照老杨说的，他这店一个月就得倒闭了！

“那你们说，我不怕倒闭吗？嗐，这有什么办法，主家要求了，就是要便宜，要最便宜，宁愿不赚钱，也得要治下的寒门学子用得起纸！”

老杨两手朝着上方作揖，语气极为激动。

“你们若要问我主家是谁，哈哈，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这般尽心为天下士子考虑的人不成？我们墨宝阁，背后站的那是州牧秦大人！我们墨宝阁，是幽青徐三州官方下辖的铺子，卖得就是一个保质保量，便宜实惠！”

最后，他指着店里的纸说，“目前咱店里三样纸，各位，你们就放心的买，需要什么买什么，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后天，什么时候来都有，只要咱秦大人在一天，墨宝阁就一日不会关！”

士子们不由被他的激昂语气给感染到，一个个神色喜悦又激动，再想想铺子里的纸和正在修建的藏书阁与书院，他们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好运气能赶上这样的好时候。

“原来是州牧大人叫人开的铺子啊，难怪这里头纸这般便宜。”

“州牧大人心系天下寒门学子，我等铭感五内，日后学有所成必定要回报州牧大人的恩德！”

“有州牧大人在，这墨宝阁就一直在，那我们岂不是一直就有纸用了？”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凑过去看那贴在墙上的告示，争先恐后伸手想要摸一摸。

早几个月时徐氏商行里一纸难求的盛况，当世著名书画家们毫不掩饰的夸赞，世家大族用孤本换取造纸之法……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之后，几乎没有读书人不知道纸的名头，他们都知道这是一种极好的书写载体。

比竹简更好用，比绢帛更便宜。

但是世族子弟终究还是少数的，不少人只是远远的见过却没有机会去写字触摸。

更大部分人由于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甚至并不愿意进徐氏商行，因为那些纸他们一定不会买，何必向所有人昭示自己囊中羞涩的窘状，故而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纸。

如今这墨宝阁的纸就贴在了外面，虽然是作为告示张贴，但是这正可以叫人看出来纸到底怎么样。

“纸上的墨迹很清晰，并不晕墨，虽然手感粗糙了些，但是看起来能写更多字！”

“徐氏商行里的纸我曾见一友人用过，平滑如玉，颇有韧劲，倒不似这纸一般粗糙。”

“徐氏商行里的精制纸是何价格，这纸又是何价格？你莫非还想用十钱去买那万钱的纸不成？”

“仁兄误会，在下话还没有说完，虽然这毛麻纸不如徐氏精制纸质优，但有此价格也着实难得，更何况还不限量，我等该感谢州牧大人一片苦心才是。”

这话倒是不少人认同，徐氏商行里的纸再好，可是他们用不起，更别提那纸还限量，世族一早派人候着了，他们普通士子根本抢不到，而墨宝阁里的纸却是可以一直买。

就算州牧大人已经将造纸之术交易给了广大世族豪商，后续市面上可能回有许许多多的纸铺出现，但是他们却未必会如州牧大人这般直接拿成本价来卖，质量也未必有墨宝阁的好。

如今墨宝阁的纸就很好，价格他们承担得起，毕竟他们既然有条件读书，家庭条件就不会太差，至少比市井码头里下苦力的普通百姓要好，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地用这毛麻纸。

更贵一些的细麻纸也不是不能咬咬牙买上一些抄书、作画用。

既然确定了这铺子背景不同寻常，州牧大人一诺千金，想必是不会轻易断货的，那么明日来买也是一样的，不少围拢着的人就散开做自己的事了。

但是也有部分人现在就迫不及待要买到纸回家用，故而店门口不似开始时那般拥挤，但店里却依旧热闹。

赛凡之则是想了想决定进店买些纸再走，过几日他就要上任，这些天需得把家里事情安置好，回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办，今天既然都来了，那不如就买了吧。

于是他进店买了两刀毛麻纸作为日常使用，眼睛一扫看到旁边成色明显好了不止一个量级的细麻纸，以及一旁黄色的黄麻纸，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伙计笑着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装订好的书籍递给他，“这两种纸虽说是贵了不少，但若要抄书，那这钱可是省不得呢，这是咱店里装订好的书，您瞧瞧，可不比那竹简好用地多？”

赛凡之瞧见小伙计手里那本蓝色封皮的纸质书，眼里染上好奇之色，他放下手里提着的纸，接过书开始翻看。

店里的其他顾客听到动静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吗，一伙人就那么盯着赛凡之翻书。

小伙计忙又将柜台里其余几本给拿了出来，递给了几个明显兴趣强烈的书生。

赛凡之翻开书页之后，映入眼帘就是那一列列整齐的墨字，清晰分明，一页页地翻过去只觉得越看越上头，这可比竹简和绢帛高效太多了！

身边围观的人也都惊奇不已。

这样一小本就能将整部《论语》抄完，若是换成竹简得好几卷，看着也方便许多。

难怪小伙计说抄书最好是要用好点的纸，毕竟他们抄了肯定是要自己留着时时研读、反复观看的，若是那粗糙又不结实的便宜纸，岂不是没怎么看就容易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