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 第 173 章
◎师徒相见,故人相见◎
这两年间天下形势大变, 郑氏兄弟那时听着秦隽的安排躲过了薛家的麻烦,但是他们作为洛水上的水匪,日子着实是一日不如一日。
薛家倒台以后就是孙吉当权, 孙吉这人爱好享乐,好大喜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洛水水匪的事情, 便派了人来收取河租, 问就是洛水是他孙吉治下,他们这些人在河上经营, 自然要掏租金。
郑青云他们虽是水匪,但只是因为早年得罪了当地县官才落草为寇,多年来虽为躲避追剿跟官兵起过不少次冲突,但并未做过打家劫舍之事。
寨子里还养着许多老弱妇孺,平日里以捕鱼和护送商船的生意勉强糊口,压根拿不出那昂贵的河租,孙吉一怒便又派了大量官兵剿匪, 那一次郑青云死了一百多个兄弟。
郑青云带着余众四处躲藏,直到后来孙吉忘了他们, 这才又回到水上,渐渐的又拉起了二百来人的寨子。
但是还没安生几天, 前朝灭了, 天下乱了,洛水上更是不安全了。
司州卫珩、冀州窦昌、扬州柳越、兖州齐珉都盯着这块肥肉, 期间混战多次混战,郑青云他们不过是普通水匪, 被混战波及到之后人数伤亡过半, 直到后来这块地方被卫珩拿下, 勉强才算安定下来。
但郑青云知道他们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得想法子谋个出路,他们兄弟二人旁的不说,战力还是有几分的,尤善水战,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次危机中死里逃生,若是去投奔这些大人物,应当能混个出路?
他们常年混迹于各大码头,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天下诸侯,如今实力最强势的那几位里,秦隽秦大人当居首位。
且不提秦大人对自己兄弟二人有救命之恩,其余的那些诸侯……当初自己麾下那么多兄弟、还有好多老人小孩都死在他们的混战之中,说心里没个刺那是假的。
郑家兄弟二人一拍即合就决定要去徐州投奔秦大人。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朝廷官员不管事,水道上也没什么人关注,他们来往无人拦,但现在附近的几个大势力都不是吃素的,自然不可能放着水道不管,包括洛水在内的多条河道都被这些势力封锁。
他们船上现有一百多个年轻青壮,个个都是水战的好手,还有七八十个妇孺,都是他们的家眷,目标太大,实在是很难遮掩,若是没个关系疏通,恐怕不太好走。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八月,期间郑青云尝试了多次,都被守兵发现拦了下来。
或许是天意吧,郑青云正发愁着呢,就恰巧遇到了途径洛水的秦一等人的船队,因着秦一等人太不寻常:四条船,穿上的护卫看着个个都是练家子,武器精良。
这一下子就让他们寨子水上巡逻的人警惕心拉满,这实在太像官兵了!不会又是官府来收租或者剿灭他们的吧?
很快秦一他们也发现了这些水匪,还以为是沿河抢劫的,双方险些要打起来,最后还是秦一想起来自家公子两年前从洛阳领了官回到长安那边时提起过路上遇到了一对兄弟,这才及时让人止戈洽谈,方知误会一场。
得知郑青云有心带寨子老小投奔秦隽,秦一便带上了他们。
来接燕老这事,秦隽自然是沿途都打点好了的,荆州境内跟回幽那边打了招呼,豫州那边他也给卫珩、齐珉、柳越三人修书说明了情况。
回幽是燕老门下弟子,且不提他本身便是知恩图报、尊师重道之人,就是从伦理、孝道上来讲,他也不能给师父找麻烦。
卫珩出身名门,秦隽只是接自家师父,又不是干别的,他自然不屑于从中破坏,且他宝贝弟弟都还在秦隽那里,他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齐珉同样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柳越也是出身世族,简而言之大家都是要脸的,秦隽若是派人偷偷的,那他们暗地里做点什么也不怕人说什么,但现在秦隽坦坦荡荡让人递帖子说要接人从这过,他们不仅不能做什么,还得保着燕老平安到徐州。
没办法,燕老去徐州书院当山长都已经传遍了,若是人在他们地盘上出了事,秦隽以此为理由发兵还是次要,关键是,以后天下寒门学子怎么看他们?
所以秦一这一路自然是顺风顺水,郑青云蹭上了大腿,也顺风顺水地一路就到了徐州。
郑青云想想心中仍有感慨,两年前有幸相遇时他便觉得秦大人绝非寻常人,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势力能扩张到如此地步,也着实是叫他崇敬佩服。
郑青云既不下去逛,秦一也闲着无聊,二人便坐着聊了会儿,约莫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燕老等人回来了,还有下去逛的郑青石几人也回来了。
秦一便回到燕老所在的船上,脚一沾到甲板就听到燕老道,“彭城里的纺织协会正办着展览会,我跟老鹤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各色布匹真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啊,怕是这几日的外地商没一个能空着手走出彭城吧?”
秦一笑道,“是主公给的主意,为了这次展览,协会的商户们个个都是绞尽脑汁拿出了自家最好的作品,这还是第一届商品展览会呢,等明年、后年应该会更加热闹。”
燕老似笑非笑地问:“这纺织协会办起来不容易吧,弄这么大,徐州那四大姓会乐意?”
“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是……”秦一自然而然便接话,话一出口甫觉不对,连忙止住了话语,有些心虚地低头。
燕老笑了笑,接下了他的话:“但是他们就算不乐意也无可奈何,你家公子虽然可怜,但总还有几分手段,即便是徐州世族也要低头,可对?”
秦一:“……”
他连忙跪下告罪:“先生恕罪,是秦一夸大了。”
燕老扶住他的手臂,无奈道:“好了,老夫并未怪你,不过调侃几句罢了。”
秦一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跟在燕老身边,“先生不生气就好,我就是怕您不愿意去徐州,这才自作主张……不过公子虽不怕那世族,但辛苦也是真的,我们看的着急,但是也没办法,确实是缺人啊,不过等书院办起来,那藏书阁多吸引来一些学子,以后情况应该会好些的吧。”
燕老失笑,叹道,“阿隽所图非常,其路难免困苦。”
梅鹤居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就在那装吧,说得这么简单,不知道是谁半夜心疼徒弟辗转反侧,小秦一,你也莫在意,招虽无耻,奈何有用啊,若非你在那装可怜,这老头子还要纠结好一阵呢!”
燕老:“你……”
寒石先生:“哼,就可怜我们几个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要被拉来凑热闹,哼,到了开阳,若是小阿隽不多给些纸,我可是不依的!”
秦一连忙道,“几位先生放心,等去了开阳,公子定不会怠慢了你们的,纸墨都是管够。”
顺流而上,天色擦黑的时候到了开阳附近。
众人又换了马车,官道上走了不知多久,车队停了下来,马车里的几个老人隐隐约约听到前头有声音,马车外起马的秦一惊喜道:“是公子!”
秦一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三两步上前单膝跪下:“公子!我把先生接来了!”
有清越的青年声音响起,在初秋的微风虫鸣里也格外抓耳。
“回来就好,这趟辛苦你了。”
燕老心中一动,抬手掀开马车帘子,几个老头都凑了过来,探着头往窗外看。
只见月色火光里,城门口一片冷肃银甲亲兵拱卫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半边侧脸映着暖色火光,一双眼眸却如寒星冷月,周身气度矜贵绝尘好似自成一界,不沾半分尘世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