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商贸繁荣,世家格外富庶,而官府早年兴建行宫没什么余钱,近年又要供给曹津养兵,没有什么余钱,而常平仓需要资金运作经营才能长期运转。
官府没钱收购,故而民间产出的粮食大部分都被世家收购去了,这就导致城中的粮铺有七成都跟这些世族相关联,徐州官方的常平仓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自然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而徐州世族实际上顶替了官府的角色,他们也顺理成章地接过了调控粮价的权利。
若徐州官府也不是不想改变现状,但就是无能为力。
若说寄希望于朝廷……早十年的时候,前朝就管不住各州内政了,何况徐州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曹津养兵,曹津哪里会把这事求助朝廷?
曹津本人也心知这样下去不行,但是没办法,他总不可能不养兵,反正徐州世族也没有在粮价上搞过事情,他就先搁置不管了。
想着以后势力强了、有钱了再管,这一拖就到了现在,这烂摊子到了秦隽的头上。
不可否认,在官府没钱收购粮食的时候,徐州世族大批购入粮食的行为大大解决了百姓的困扰,让他们不至于亏本或者为难。
但是现在秦隽掌权,他有钱,也势必不可能让这权利继续留在徐州世族手上,重建常平仓乃是势在必行。
“常平仓自不必我多说,而关键点是除却常平仓,我打算再增设三座粮仓。”
“其一为转运仓。”
秦隽缓缓耐心解释,“凉州太远暂且不提,如今我麾下北方有幽州、青州、徐州三州之地,另多一渤海郡,这几州毗邻,但是跨度依然大,各州之间运粮十分不便,路上消耗的人力物力多,风险也大,故而我准备在阳信、即丘两地设粮仓存储部分米粮,便于粮食调动。”
“而常平仓和转运仓并不时常启用,故而只存储部分粮食足矣,因此还需要设一正仓存储大部分米粮,包括购入的米粮、收来的税粮等都存入其中,同时正仓也要承担大部分支出,供应官员禄米、官兵军饷等,一应收入支出都要严格记录,定期核实。”
“最后,还要设置一义仓存粮已被不时之需,此仓中米粮皆要用于赈灾救济,所有支出都要审核批准,这是为百姓兜底的救命粮。”
秦隽解释的很简略,但是在场的都不是笨蛋,粮食乃国本,即便是从前没想过入仕,也不会对此一无所知,所以秦隽一说他们就都明白了。
卫琅边听边思考,他祖父卫严是前朝司农,虽说不是直接管粮的,但农事也是与粮食脱不了干系的,自幼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还算了解。
“主公的意思是,将现有粮仓的功能细分。”
本朝的粮仓也很多,只是除了常平仓,秦隽提到的其他功能都是杂糅在一起的。
如今秦隽的意思相当于是将它们细分了为不同功能的粮仓,听起来似乎复杂麻烦了一点,但是在粮食的管理上会更加便利,官府对于粮食的管控也会更加方便。
卫琅简单一想,觉得这个提议十分不错。
“主公此法甚好。”
秦隽笑着说,“这件事就交给瑾宏你来做。”
卫琅也不算太惊讶,秦隽叫他来开阳,他就知道肯定是有事要交代。
正好,彭城现在没什么事情,而他又不擅长弄政斗之类,更偏向于干实事,秦隽将这事派给他,也甚合他心意。
“主公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重办粮仓这事,只要把世族给搞定,后续的都是些正常工作了,最多不过是繁琐复杂些,卫琅心细如发,情绪稳定能干事,秦隽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考虑到这事毕竟是比较繁琐的,肯定也不能全丢给卫琅。
秦隽点点头,“你做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此事繁冗,还是要有几个帮手。”
他扫了眼谢莘和鲁恺,“这段时间你们就去跟着瑾宏,协助他办成此事。”
谢莘/鲁恺:“是。”
秦隽又看向余下的人,“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跟着学一学,若是瑾宏他们忙不过来了你们也能过去帮帮忙。”
何勤:“……”
懂了,就是要他们在做完自己的工作之后去卫琅那边接着加班。
虽然他很崇拜主公,就算主公把他爹给弄自闭了好几天,他也还是很崇拜主公。
但是这样崇拜主公的他,此刻也忍不住想吐槽几句。
主公,你是真的很会压榨人啊!
开完会当天晚上,卫琅就拉着秦隽,带着谢莘和鲁恺两个后辈一起接着就更详细的安排开小会,一直商议到亥时末,才心满意足散会睡觉。
……
而四大家族偃旗息鼓之后,其余中小世族也都识趣纷纷滑跪,不用颜知乐和秦一做什么就直接交出了自家那些肥田和农庄,当然他们肯定是做过取舍的,也都暗中保留了一部分尤为富庶的庄子,秦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天由罗叙负责着,何氏牵头,其余三家跟着,拉起了徐州纺织发展协会,总部就设立在彭城。
协会章程、详细的安排等也都在逐步制定,徐州各地的商户作坊都渐渐收到消息,很是欣喜,都等着协会落地之后报名参加呢。
忙碌着忙碌着就到了秦隽说好的五日后。
四大家族要去州牧府了,而那日秦隽没有直说的第三件事也即将浮出水面。
其实这几天他们多少都有些忐忑,因为秦隽的要求其实很有针对性,目的也很明显,那就是打压世族,巩固自己在徐州的绝对话语权。
前两件事都犹如割肉一般叫他们心痛肉痛,这第三件事又会是什么?
若是之前,他们或许已经忍不住开小会了,但是到了现在,他们四个已经聚不起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故而即使心里担忧纠结,也只能憋着。
午时之后,四家都按着通知到了州牧府上,然后就被一路带着带到了一处宽阔的别院。
这别院里栽了七八棵桂树,个个生的枝繁叶茂,可想而知再过两三个月这桂花会开的有多好。
桂树下的石桌上则摆着笔墨和砚台,一个众人没见过的年轻后生就坐在桌前,坐姿端正恭敬,细致认真地磨着墨。
秦隽正坐在那年轻人对面,手里拿着支毛笔,斜斜地蘸砚台里浓稠的墨汁,故意把墨汁滴到下面的蚂蚁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