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1 / 1)

而柳越这些年能从朝廷小官一步步走到扬州州牧的高位上, 固然是他自己能力出众又做出了些实绩,但彼时朝中如一潭死水, 薛氏当道,做什么都离不了人情、财权的交易往来,柳越升迁没有遇到太大波折和为难,其中少不了家族的帮衬。

因此,他当上州牧、培植亲信之后,虽然柳氏家主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族里子弟也不敢如曾经那样轻慢, 但是却有许多人认为柳越全靠家族扶持才有今日,所谓的客气尊重往往只是浮于表面。

最典型的便是, 族里时常有子弟过来叫柳越帮忙给谋个官做,而世族之间姻亲来往频繁, 算起来大家都是亲戚, 于是还经常有其他家族的寻到他这里。

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张口就是要做官,官职要高还要光鲜, 有实权但是又不能太忙,往往将柳越气得一肚子火。

那些有才学有能力的族人, 不消他们来寻, 柳越就自己登门拜访把人请来做官了, 这类寻上门来的,基本都是干啥啥不行享乐第一名的,不仅做不了实事,还会带坏风气。

但是柳越需要扬州世族的支持,因此也只得压着火气去应付。

柳过的官职,便是这样来的。

柳越当初也是绞尽脑汁才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把他给插进去,毕竟看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实权不多的官还是不好找的。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了,怎么又来寻他了?

柳过笑嘻嘻走进来,还又好奇地看了眼崔旷走远的背影。

“逸扬哥,我都听见了,这个崔平远也太不给你面子了吧,你瞧他说得那叫什么话呀,他现在在哥你麾下做事,难道不该尽力促成崔氏支持咱吗,看他那推三阻四的模样,一点都不为哥你着想。”

“事关家族未来,谨慎些又有什么不对,换做是你我,也不敢私自替柳氏应承什么。”

柳过是荒唐无用了些,可是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里,总不可能什么都不懂,说这些,不过是故意想在他面前给崔旷上眼药罢了。

想到这柳越神色不太好看,冷声道,“平远出身崔氏,身份并不比你我低,且他既是我友人,也是我心腹幕僚,助我良多,自然是比旁人更亲近些,我并不觉得他有何冒犯之处,倒是你,日后见到他须得尊敬些。”

平日里他在外闯祸柳越懒得管,那是柳过他爹该操心的事情,但是柳越不会任凭他在自己或心腹下属面前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若是叫下属与他离了心,柳过万死难辞其咎!

这话一点都不客气,柳过当即就有些想发火,但是他想到自己父亲的耳提面命和自己来的目的,毕竟是有求于人,纵然心里不爽也只好忍下这股气。

他脸上神色变化不定,柳越自然是注意到了,但是懒得管,“你来有什么事,直说吧。”

柳过说出了来意,“逸扬哥,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忙,把我那官职再调上一调。”

柳越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什么叫再调上一调?

柳过被他的眼神看着,其实也有些心虚,他也知道自己这要求属实是有些不合适,毕竟他才上任不足一月。

但是吧,这个官他是万万当不下去了,他必须得调!

于是柳过语气又坚定起来,“逸扬哥,这个官我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我那几个兄弟,官职都比我这有油水,我想想就觉得憋屈,我们可是同族,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啊!”

柳越皮笑肉不笑,“一天也做不下去了?你是说想辞官吗?哎,虽然当初为你谋来这个官职费了我不少心思,但是你既然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做大哥的也不能继续让你受苦,罢了,你且辞官吧,伯父那里我会去替你说的。”

柳过懵了一瞬,然后瞪大眼,“不是,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你给我调一个好一点的官职,是调任不是辞官!我想要有油水的职位!而且我不想在丹阳了!陈德光那个一根筋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他底下当官一点也不自在,处处被他限制,憋屈死了!”

陈彦,字德光,是现任丹阳太守,出身扬州四大姓之一的陈氏,为人虽说古板严肃了些,能力人品却是没得说,是柳越亲自上门拉拢来的人才,为表亲近,他还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陈德光。

而且柳越也是故意将柳过放在丹阳的,目的就是让陈彦压制着省得他闹出什么乱子。

毕竟柳过这厮挑得很,寻常职位看不上,非得要郡里二三把手那种的,但这类官职让他上完全是给大家扯后腿,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幺蛾子。

陈彦出身好,不会被柳过以身份权势压倒,而且还性子古板、心细如发,柳过在他手底下占不到便宜也搞不出乱子,所以柳越才特意这般安排,如今自然不可能任由柳过调任。

于是柳越故作不解道,“丹阳可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富庶地,你这官职也是精挑细选,让人给你挪出来的,比你那群朋友高上许多个品级,做什么要换?”

柳过不满,“高是高了,可是没有油水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位子!”

“你出身柳氏,难道还缺那点油水吗?再者,凡是油水高的官职那都是很忙的,你若是忙起来,还有时间出去宴饮游乐吗?做官嘛,清闲些不是很好?”

“这……”柳过哑口无言,总感觉好像被忽悠了,不过他还算快的反应过来,“那陈德光呢?陈德光处处辖制着我,我哪里能随心,整日里一肚子气!”

柳越心中不耐,但思及柳氏,只得压下性子道,“满扬州也只有这么一个又清闲又显贵的合适官职了,你若是不想在丹阳,那就只能去会稽了,会稽南靠近交州那一块有闲职,你愿意去吗?”

“不行不行,我不去会稽!”

会稽南边,还近交州,那种毒瘴遍布、虫蛇乱爬的地方,他才不去呢!

柳过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发奇想,“那逸扬哥,你把陈德光给调到会稽去呗,丹阳太守换个人,我就能继续干下去了。”

他说完,越想越觉得合适,于是理直气壮又重复了一遍,“逸扬哥,你把陈德光调走吧,把他调到会稽南,就那个靠近交州的地方!”

去你爹娘祖宗十八辈的!

柳越差点被他给气笑,把陈彦调走,给他一个纨绔挪位置,他多大的脸啊!

柳越觉得自己是被气傻了,他一开始就不该跟柳过说这么多,他就得直接把人打出去,柳家主就是心里有气,还能因为一个废物跟他翻脸吗?

“绝无可能!”

柳越冷下脸,眼神一瞬间的凌厉吓得柳过愣住,“你回去吧,我这不是给你过家家的地方,这官,你能做得就做,做不了就回家,族里有的是人陪你胡闹!”

柳过愣神,反应过来后,新仇旧恨涌上脑门,气得他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好,好,柳逸扬,你真是翅膀硬了,居然这么对我说话!”

柳越面无表情。

柳过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柳越独自在案前坐了会儿,脸色逐渐恢复平静,他出门召来自己的亲卫首领和府上管家。

“今天主院看值的守卫和侍从,全都处理了。”

亲卫首领和管事都惊愕抬头,“主公……”

柳越声音带着些冷酷,“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从府邸大门到我的书房,这样远的距离,无一人通报,只怕哪日我被刺客杀死在房中都没人发现吧?”

两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二月里寒风还料峭,他们脸上却冒出了细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