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伸手拦住他,“或许是他自己的考量呢?阿隽,卫瑾弘性格再温柔体贴,他也是卫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不容轻视。”
秦隽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他来渔阳时对方劝他,或许在对方看来这个决定并不理智,但是却是他再三考虑的结果,现在反过来,他又如何能肯定对方真实的想法呢?
“师兄你说得对,”秦隽沉吟片刻,“不过我还是得写封信问问,唔,出于朋友的关怀。”
午膳后,小窑场那里送来了昨天烧的玻璃,白瓷还在烧制中,可玻璃昨晚就已经成型了。
昨天一共烧了二十来块玻璃,控制变量法用的都是不同的配方,送来这一块显然是品相最好的那块。
还挺大的一整块平面玻璃,比秦隽想得要好很多,透明色调,有一点点偏绿,边缘处有几个小气泡,但是整体看起来还不错。
这块玻璃约莫有一指厚,长宽皆是一米,秦隽举着玻璃走到窗边,拿着比划了几下,含笑道,“等什么时候调制出了完全透明的玻璃,就可以用上玻璃窗了。”
“玻璃窗?”
徐靖若有所思,现在的人们都用绢布糊窗,他们徐氏商行就有一种薄绢,触手柔软,日光透过绢纱之后便是一层淡淡的暖色,阻风但不阻光,世家贵族们皆是以大价钱买了制作窗纱,一匹百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若是以此玻璃为窗,徐靖可以想象到届时房间会多么宽敞明亮。
徐靖是旁观了制玻璃的全过程的,他知道玻璃不仅可以制成这种平板状,还可以制作成许多种形状,全新的、稀有的、清透胜琉璃的东西,只要能好好利用,就会是席卷中原世族的新一代奢侈品。
这世上的大多数钱财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若有此物在手,有的是富人心甘情愿来买,届时秦隽想要的玄甲军还是黑甲军都不是问题。
于是徐靖眼睛变得火热起来,“还有其他的玻璃吗,多久能大规模生产,什么时候可以研制出透明的玻璃?”
秦隽随手把玻璃放在一边,“师兄别急,没有那么快的。”
就算他挂上了高额奖金去刺激工匠们研发创造,但是反复实验,改良配方,这可是一个很枯燥又耗时的过程,哪有那么快的呢。
徐靖一想,也反应过来笑了下。
“说的不错,是我心急了。”
他想起自己的来意,“对了,我已经让人去长安珍植园了,按你的吩咐,只要是能找到的植株或者果实都给你送来一份。”
说着,他的话里不由带上了一些惋惜,“珍植园的守官那里应该是有一份全图鉴的,可惜他被胡人给杀死了,图鉴也无从寻找了。”
秦隽闻言也只能叹息了,虽然长安终究是回来了,可是有些失去的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晚些的时候,秦隽离开庄园回渔阳城。
还未到城下,就瞧见了大批大批的流民队伍。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们,不知走了多远的路,磨破的草鞋里露着脚趾,脚趾上带着斑斑血迹,是被磨烂的血袍和冻疮,麻木又彷徨地盯着远处的城墙,飞蛾扑火般,全靠着一股意念往前走。
秦隽掀开马车帘子时恰好与一个小女孩四目相对,她安安静静地被父亲抱在怀里,脸颊冻得发裂,固执地伸着通红一片的小手为父亲捂住开裂流血的耳朵,感受到秦隽的视线时,沉默地转过头看他。
秦隽手一顿,率先收回视线,放下了马车帘子。
“绕过流民,从西门进。”
亲卫们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大门,默默调转方向朝西城门走过去。
回到太守府后,秦隽就去了议事厅,出乎意料,只有崔信和沈却,贾诚倒是不在。
沈却解释道,“大批流民涌入渔阳,主公先前不是将此事交给了文宣负责吗,文宣今天一早就忙起来了,应当是准备安顿流民。”
秦隽了然,这事他知道,只是刚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崔信裹着大氅正在批阅公务呢,闻言不由道,“信也可为主公分忧。”
秦隽想了想,果断摇头,“希诚不合适。”
他环视了一圈,沉吟两秒,“这样,那退之跟我来一趟吧。”
崔信:“?”
沈却略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秦隽会主动叫他,连忙起身跟着秦隽去了他的书房。
侍女端了一壶热饮子上来,秦隽给沈却倒了一杯,冬日里拿着热的总是要暖和一些。
“多谢主公。”
沈却喝了口热饮,一股野蜂蜜的鲜甜味道涌来,连带着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
若是小酒,就更好了。
秦隽道,“流民的事情我与文宣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文宣做事我向来放心,只是今日回城时恰巧遇到流民们,我便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青壮者可以做工换取食物和工钱,那老者和幼儿呢?”
“老人和幼儿若随意安置,无亲人看护,被人欺凌也只能忍气吞声,而且家中青壮去做工,徒留老幼空等,易生恐慌。”
沈却略一思索,觉得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管他知道秦隽既然叫他,就肯定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要派任务给他,所以就没有插嘴,安静等秦隽说完。
秦隽道,“所以我决定提前建立抚孤院,这段时日,流民们还未在渔阳站稳脚跟,他们的孩子可以先安置在抚孤院中,由官府的人先行照顾,老人则送入养老院,可以跟着做一点轻松的工作,赚取工钱。”
抚孤院和养老院的事情沈却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年前事务太多,这个项目之前是预计年后再开始的。
抚孤院就是把渔阳境内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收入抚孤院,教他们读书或者武艺,或者一些手工艺,让他们长大后可以养活自己。
而养老院其实就是一个老年工厂,秦隽手底下厂子多,总有些轻松的边角工作,这些就可以交给老人来做,工钱不高,但是能赚点钱补充家用。
沈却知道自家主公约莫是看到流民的情况心软了。
于是毫不犹豫道,“主公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主公找到了他就是对他的信任,他得办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