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些流民也看到了秦隽的车队。
中间的四轮大马车由两匹马拉着,看起来精致又奢华,马车周围就有二十余名亲卫围拢着,前后各一百亲卫开道、殿后,亲卫皆是白袍银甲,冷峻肃杀,骑着的骏马上也都穿戴着细甲,一旁悬着长刀,一旁挂着弓弩和箭囊。
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但绝对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聚拢着的流民逐渐散开,哭诉或者吵闹的声音微弱了下来,人们纷纷低下头身子微微发抖,不敢再发出声音。
秦隽正想让人过去看看,没想到一个妇人突然就冲了过来,亲卫队唰得长刀出鞘,防备地看向她。
妇人不再往前,她就在不远处跪了下来,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原来她怀里还紧紧的抱着一个婴孩,孩子被褐色的破布包裹着。
流民中当即有人想要冲上来将她拉走,“请大人们莫要见怪,我家婆娘闹性子呢,我这就拉她走,孩子还小,求大人千万不要和她计较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用力去扯妇人的肩膀,低声斥骂,“你这贱人,竟然敢冲撞大人,你不要命了吗?快,跟我回去!”
妇人用力挣开他的手,大声哭喊道,“不!他才不是我丈夫!太守大人!素闻太守大人体恤百姓,求太守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现场一片嘈杂之际,马车帘子从里掀开了,出现的是一个长相俊朗的黑衣少年,他率先跳下车,从马车一边拿出黄花梨脚踩凳摆好。
紧接着马车里走下一个窄袖圆领黑色锦衣的少年,风神骨秀,俊美绝伦。
他站在马车前,任由亲卫给他披上了一件大红色织锦貂裘,看向不远处惊慌的男子和哭诉的妇人,“将他拉走。”
几个亲卫翻身下马,一手提住那男子的衣领将他拎到一边,那男子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有点不死心,但看见亲卫轻松把他提溜起来,另一只手还握着出鞘的长刀,顿时又老实了。
妇人开始哭喊,“大人明鉴呐,这畜生可不是我的夫君,我夫君半年前就死了,我的命苦啊!”
秦隽看向她,“你别着急,有何冤屈要诉,尽管说来。”
妇人两眼含泪,用力地朝着秦隽磕了几个头,“太守大人大恩,民妇感激不尽!”
她说着,抱着孩子想要上前拉扯秦隽的衣角,但陆舟和李云纵始终一左一右守着,还有十余名亲卫拦着,纵然是说话也不许她上前。
妇人见状有些难堪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讷讷道,“是民妇冒犯了,太守大人这样金贵之人,我哪里能接触呢。”
秦隽闻言,眼神上下看了她几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李云纵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因何流亡至此?”
妇人抹了把眼泪,“我叫张慧,我们都是右北平小冈村的,是赵强说他姐夫在渔阳当官,渔阳的待遇要比我们那里好得多,经常有招工的,不仅包三餐,工钱给的也大方,不如把地买了,偷偷来渔阳,有他姐夫在,一定不会亏待乡亲们的,村长同意了,我们就跟着过来了,没想到,没想到这畜生竟然在路上兽性大发欺辱于我!可怜我孤儿寡母,竟然遇到这种事情!”
她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秦隽点点头,随口问道,“听你叙述起来条理分明,之前读过书?”
张慧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低下头道,“民妇……民妇不过是一乡野妇人,不过早几年跟着我夫君认过字,可没想到半年前他撒手人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备受欺凌,赵强简直人面兽心,天理难容!”
秦隽又问,“那赵强所说的姐夫是渔阳哪位大官呢,本官治下居然有这种以公谋私的官员,绝不可以轻易放过。”
妇人哭声一滞,勉强道,“这样的大官,我这种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
秦隽奇道,“那你怎么知道本官体恤百姓,还能认出这是本官的车架?”
妇人维持不住可怜的哭腔,她僵硬道,“是……是我夫君他还在时,时常与我说起您的仁善之举,我记忆犹深,况且大人的车架豪华醒目,若不是您,还有谁敢在渔阳有这样的排面。”
秦隽:“哦,你们不是右北平的吗,怎么你夫君还和你讲渔阳的事?”
张慧抱着孩子的胳膊紧了紧,嗓音越发干涩,“我夫君他比较崇拜大人您,所以、所以才时常与我说起您。”
她有些僵硬地说着,就见不远处身披貂裘、矜贵无比的少年太守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
“可你夫君不是半年前就死了吗,那时候本官还没上任,渔阳还没有太守。”
少年的声音清润悦耳,她却慢慢抬起头,心里有些发寒。
“你……”
“速战速决。”
秦隽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上车,今天早上起得早,他其实还有点困。
远处的假流民真刺客见状也不再装,当场掏出刀子就冲了过来,那妇人也是将怀里的孩子一抛,从裹孩子的布底下掏出一把刀就朝着秦隽冲了过去。
陆舟冷漠上前,一刀将她的那把刀挑飞。
他从七岁被秦隽捡回家就开始练刀,刀已经融入他的灵魂,他不会轻视任何人手里的刀,但是看这些人拙劣的乱砍,他只会觉得聒噪。
不到一炷香,尸横遍野。
亲卫们随手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布擦掉刀上和银甲上的血迹,又翻身上马。
有几个亲卫活捉了自称赵强和张慧的两人,捆好丢到马车前。
秦隽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有些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刺杀呢,真新鲜啊。”
陆舟默默吐出四个字,“郑家兄弟。”
秦隽一顿,“那次不算,他俩不是没有动手嘛。”
张慧瞪着秦隽,“你别以为抓了我们,我们就会供出幕后主使!”
秦隽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还需要你们供述?定是齐宏。”
赵强怒道,“休想诈我们!”
秦隽嗤笑,“我没想诈你们,你倒是先急了。”
他摆摆手,“送回渔阳大牢,该怎么审怎么审,要是实在嘴硬不肯说,就不必留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