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尔沉默了许久,才沙哑道:“我们……并不合适,很多地方,相差太多了。”
他没办法把自己遭遇的一切告诉任何人,他开不了口。
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却仍旧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他们可以有更好的伴侣。”
他和路易斯从开始就是错的,一个动机不纯,一个不情不愿,同床异梦,各怀心事,走到今天是早晚的事。
他们之间说爱说恨都太轻浅了。
至于阿瑞斯,那就像他做了很多年的梦,他期望过,奢求过,才发现自己想要的本就是不存在的。
皇后看着这个仿佛被阴霾笼罩的亚兽,他的眼里似乎失去了所有神采,即便还有千言万语,他也开不了追问的口。
“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清楚。阿瑞斯的双亲走的早,他一直是个早熟稳重的人,可是他非常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军部又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皇室无法插手军部的事情,他能走到今天全靠的自己,我之前从来不担心他会出错……但我忘了,他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平凡人,战争让他学会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权势让他习惯于发号施令说一不二,所以很多时候,他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犯了错,不止是他,路易斯也是这样。”
“我先前以为,把兽人养的有血性有野心是好事,总好过以后被人欺负无力反抗,但是他们两兄弟,一个冷漠一个任性,却又同样固执得要命,别看他们性格迥异,其实本质是很像的,一个一个,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皇后颇为头疼地揉着自己的眉心,“他们一起长大,阿瑞斯从来都是让着弟弟的,路易斯被大家宠坏了,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要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可能同意他们共妻……我说这么多也不是在为谁开脱,我只是觉得很抱歉,我好像并没有教好他们。”
他愧疚伸手捧住了脸。
安瑟尔明白他的意思,亲兄弟间尚且有偏心的父母,皇后喜欢他跟皇后更偏向自己的孩子并不冲突。
抛去这些华贵的身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姆父和叔叔而已。
“他们长大了,也离我越来越远,我能做的也就越来越少……当年为了救阿瑞斯,我腆着脸去求你,已经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如果你的父亲姆父知道,又该怎么心疼才好。”皇后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当时想要补偿你,可是你出了意外,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路易斯第一次和阿瑞斯闹得那么厉害,不死不休一样,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他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暴躁易怒,谁都不能说你死了,提起你就像是踩到了他的尾巴……”
“后来他慢慢好了,大家都以为事情过去了,谁知有雨一天,他毫无征兆地袭击了护卫队成员,他甚至去搏斗场下生死战……他的攻击性强得可怕,皇帝没办法,只能把他关进禁闭室,我也去禁闭室看过他……”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的儿子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昔日意气风发的眼睛宛如一滩死水,路易斯茫然地摸着心口,小声地呢喃道:“姆父,我已经158天没有见过他了……他从来没有和我分开这么久。”
出了禁闭室的路易斯愈发优秀,也愈发锋芒毕露,即便皇帝再三嘱咐,他也不肯收敛分毫。他不在意自己精明刻薄的形象,不在乎外人对他作为皇储却手段狠厉的质疑,他总是无懈可击地笑着,仿佛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处处和阿瑞斯作对,阿瑞斯也由着他折腾,好好的两兄弟结了世仇一样,谁劝都不听。
那场宇宙风暴带走的何止是安瑟尔一个人。
现在他回来了,在尝试了两年婚姻后,还是想要离去。
皇后泣不成声,他没再说下去,安瑟尔给他递了纸巾,他擦着眼泪问道:“安瑟尔,真的非要离开他们不可吗?”
安瑟尔安静地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皇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父子商谈得并不愉快,安瑟尔隐约听到争吵声,最后,路易斯颓丧着一张脸,打开了他的房门。
安瑟尔听到了阿瑞斯的声音。
红发碧眼的兽人站在门口看他,客厅里的皇后语气强硬,他听不清阿瑞斯回答了什么,但他听见了客厅关门的声音。
整座楼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路易斯像被抽去了浑身的气性,他就那样站在门口,固执又委屈地凝视着安瑟尔,“外面下雨了,明天我再送你回去吧。”
这已经不是下一场雨就寸步难行的时代。
安瑟尔不说话,路易斯也不肯让步,他僵硬地扬了扬嘴角,低声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安瑟尔点头,“好。”
“换我给你做饭吧,”路易斯碾了碾鞋尖,故作轻松道,“你要是不放心我的手艺,可以指导我一下。”
他垂下了脑袋,安瑟尔轻声叹了一口气,“好。”
因为安瑟尔不喜欢喝营养液,厨房的食材每天都是新鲜的,路易斯站在保鲜柜前面,手指在蔬菜上划过,问道:“吃胡萝卜吗?”
安瑟尔摇头,“不喜欢。”
“芹菜?”
“不喜欢。”
“蘑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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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
路易斯拿着食材的手逐渐颤抖起来,他背对着安瑟尔,沉声说:“可你每次都会吃这些。”
安瑟尔靠着墙,淡淡地解释:“很多事,不是不喜欢就能不去做的,不是吗?”
“那你喜欢吃什么?”路易斯扔下手里的东西,转头看着他说,“我们去买你喜欢的。”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安瑟尔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
路易斯安静地洗菜切菜,养尊处优的皇太子并不擅长这些家务事,但也不是弄得一团糟,他做事很有条理,照着网络上的教学视频,每一步都力求完美。
他做了几个安瑟尔平时会吃的菜,从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
精细得像是一场约会。
安瑟尔尝了尝他的手艺,不咸不淡,不算难吃。
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没有路易斯学不会的事情,除非他不想去学。
路易斯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透明的琉璃杯,猩红的液体宛如巫师诱惑猎物时精心准备的毒药。
他轻声说:“安瑟尔,我为我当初的鲁莽行为向你道歉,我不该因为嫉妒而强迫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