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在上边悬了一会儿,挣扎犹豫半天,还是选择了点开。

“别说别的了游风,我就问,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人生,你这个乱七八糟的家庭,周围这一切,都可以换,你选什么样的?”

“我选夏灯。”

“我问的是人生。”

“我说夏灯”

夏灯感到心口忽地一跳。

随即猛烈。

剧烈,强烈。

第三章 海听见风的声音1

问游风的声音,夏灯不认识,她只认识游风的,并且知道这是他在变声期的声音。

印象中游风没有奶里奶气的阶段,但他长个时,声音确实是有变化的。她还记得有人专门录他说话,以至于高中分开不在一个班,她也时常听到他说话。

一般是“滚”“烦”“没有”“不给”“不要挡路”。

她内心震荡了很久,渐渐平静后,又因为一个想法,突然间火急火燎,疯跑出门,一直到地下二层,穿过酒窖、禅房、保姆屋,来到一间堆积着杂物的房门口。她摁动开关,门发出弹开的声音,推开门,入目一张长条木桌,上边摞放着纸箱,俩箱子中间有几个没拆包装的类似相框的东西。

这些都是她以前收到的礼物,知道是谁送的都退回去了,留下的是没署名,送礼的人也没告诉过她的,她就把它们放在了仓库。

这几个相框好像是毕业后收到的,这时间很微妙。

她走过去,把几个相框抽了出来,放平在桌子的空白处,撕开外边那层黄皮报纸,波浪有声,卷入心中。

她停顿数秒,双手缓慢拄在桌面。

真的就是游风。

她一张一张铺好在桌面上,看到最后那张照片中模糊的穿着蓝裙子的背影,双眉短促收紧,转身走到另一张桌前。

没法看了,不能继续知道更多了。

尽管给了自己这样的暗示,她也还是没忍住,返了回去,一张一张又看了一遍,理所当然地看到游风写在照片背面的话

如果天上的风就想要水里的灯,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夏灯睫毛开始不受控地颤抖,是她眼睛有些不受控地眨动,因为紧张、慌张、有口难张,强烈的情绪波动只能寄托双眼来展露。

她记得这件事。

班主任带他们去巨案山公园露营,晚上,大家看着天上的星星聊理想,只有夏灯没说。因为比起别人说的老师、警察、医生、金融家、会计师,她的理想太不具象化了。她想去很多地方,走不动了就在海边开酒吧。

班主任见她什么也没说,以为她是想起不能当运动员了,难过,耐心地说:“星星掉入水里美不美?风和水撞出浪花美不美?”

夏灯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班主任又说:“不能做运动员了,但还可以游泳,可以潜水,可以开船,水里的美不只变成数字出现在计时屏幕上这一种形式。”

夏灯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班主任哄孩子似的:“水里的灯最美。”

有人捣乱:“水里的灯又不是职业,那叫灯塔。难道以后找工作要跟老板说我是个灯塔吗?那还不如是水里的王八呢,至少能做道菜。”

大家哄笑起来。

班主任把他骂了一顿,说起他的理想,指出他这个不能跟同学共情的性格可当不了心理咨询师。他扯着脖子,分辩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就没人听到夏灯没来由的一句

“谁要水里的灯,那多无聊。”

思绪回归,夏灯靠在了桌沿。游风是在回答她的话吗?他听见了?她记得这样的活动他都坐得很远,这样也听到了?还是说他一直在关注她?

夏灯扭头,又看向几张照片。

原来游风跟她表白过了,是她没回应,所以他才来她家找她,问她要不要在一起。不愧是游风,她没回应,正常人不应该以为是拒绝吗?就他自信,还来她家堵她。

是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吗?

想到这里,夏灯更不解,不解自己为什么答应。

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怕人议论她反常,也担心父母。但这些理由乍一听有理,却都经不起推敲。只是不扯这些理由,可能就要面对一个问题

她对游风不只不反感。

她脑袋又开始乱了,揉揉太阳穴,拿上包,出门,上车。看着车库门自动打开,她拿起手机,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消息:“游风参与的是哪个研究所的研讨会?”

舒禾秒回:“力学所的微重力实验室的研讨会,公开的。”

夏灯知道了,输入地址导航。

上了车,舒禾才又说:“灯,你怎么问起游风了?”

夏灯开着车,没法回复,就没回。

舒禾想不通,抓耳挠腮,问程程:“你说是不是怪怪的?”

程程觉得挺正常的:“这有什么?”

舒禾不说话了,但很快大叫了一声:“哎,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他俩很配啊!”

面对舒禾的一惊一乍,程程搔了下耳朵:“他们俩说好听点是各自领域的大佬,说不好听点就是一对目中无人的人,你能想象到俩性冷淡在一起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