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侧头好奇地打量过来,祁卉圆往右一步挡在方敏如身前,叉着腰, 杏眼圆睁, 一个一个瞪视回去。

“大嫂?”

洛瑜没有犹豫,弯下腰轻唤了一声。此处毕竟人多眼杂, 倘或有人搬弄口舌、添油加醋传出什么谣言,于方敏如的名声不利。

“先回府罢。”她慢慢扶起方敏如。祁卉圆听到声音,忙回身帮忙一道儿搀着大嫂的胳膊朝山坡下走, 一边不忘挡住其他人投来的目光。

方敏如惨白着脸, 痛彻心扉,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世间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回到侯府,洛瑜和祁卉圆扶着方敏如刚下马车, 就见前方一人急步而来,唤道:“方二娘”

来人着一身竹青直缀,身形瘦削,清隽的面庞上隐隐含着怒气,打眼一瞧,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

祁卉圆暗暗朝三嫂挤挤眼,示意此人正是贺煜。洛瑜认得,先前在景芳园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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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秋闱放榜那日也曾见过。

方敏如挣开她二人搀着的手,勉强站稳,迎面看向来人。洛瑜和祁卉圆则退至一旁站着,从背影看,方敏如肩脊紧绷,身子仍止不住打颤。

“你同柳四娘说了什么……”

这当头一问直把方敏如抱有的那丁点儿希冀击个粉碎,才过去多久,他便急匆匆赶来质问她,却是为的其他女子。

方敏如忽然觉得很可笑。

于是就这么笑出了眼泪。

过往种种,覆水难收,再无可挽回。

回答他的是一道清脆狠亮的掌掴声。

贺煜疼得立即嘶了一声,身形微晃,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方敏如。她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整个人抖得厉害,趔趄了两步才堪堪稳住。

“贺煜”此后再无贺郎。

方敏如下颌微抬,再次绷直背脊,语速很慢,“这一巴掌,乃是你背信弃义在先,其二,你五次三番欺瞒耍弄我的真心……”

话音方落,她再次用劲一扬手,贺煜不防,结结实实捱了第二巴掌。

洛瑜只听见干脆响亮的掌掴声,侧头看去,方敏如像是被掏空的棉花娃娃,经风一拂,在暖阳下颤抖不停,却硬生生双手撑膝重新站直了。

贺煜似乎恼羞成怒,挡住了方敏如的第三个巴掌,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祁卉圆一脸紧张,正义使然,就要撸起袖子上前去帮着自家大嫂教训一通姓贺的。府门前有几个小厮探头探脑,洛瑜一记眼风扫过,又都缩了回去。

忽听方敏如凄厉地吼了一声:“滚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贺煜的脸色青了又白,挥袖离去。

“大嫂!”祁卉圆惊呼。

方敏如心如死灰,当即呕出一大口血,昏厥过去。

……

熙止院内,气氛压抑。

洛瑜替方敏如行完针,又嘱咐云萝下去煎安神养血的汤药。祁卉圆一张圆乎乎的脸皱成了苦瓜,沉吟思索着,欲言又止。

“三嫂……”

洛瑜问怎么了。祁卉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偷偷瞟一眼躺在榻上的大嫂,支支吾吾小声道:“我方才没醒过神,这会儿突然想起,大嫂既与那男子有情,那她和大哥……”

“……”这话把洛瑜问住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

过了会儿,方敏如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假的。”惊得祁卉圆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方敏如的视线落在洛瑜身上,却并未从她面上看出一丝得意、嘲讽亦或可怜,她和祁卉圆都没有落井下石、或是冷眼旁观。

半晌,方敏如才蚊呐般地说了句“多谢”。

室内很安静,洛瑜听见了,抿了抿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没等云萝端药过来,明善堂派来传信儿的人先到了,唤世子夫人即刻过去。

三人面面相觑,莫不是因着侯府门前那一幕?

方敏如身子虚弱,洛瑜过去扶她起来慢慢往外走,祁卉圆跟着帮忙,蓦地瞥见一封折纸掉落在脚踏上,一时也没有多想,迅速拾起塞进枕下了。

匆匆赶到明善堂,余嬷嬷一脸沉重严肃,早候在门口,忙替三人打起珠帘。洛瑜和祁卉圆不便进去,等方敏如站稳后才松开搀扶着的手。

脚步声到了里头,骤然听见季氏怒道:“跪下!”接着是噗通跪地声。

这动静吓得祁卉圆一个哆嗦,紧紧抱着洛瑜的胳膊,面露忧色,洛瑜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着,一边转头眼神询问余嬷嬷,余嬷嬷摇头,只说大老爷和世子爷也在。

洛瑜心下一紧。

模糊听得季氏的声音响起。

“……嫁进来一年半载没有半个子嗣,操持家务不是躲懒就是生病,而今更无半点贤妻主母的自觉,连丈夫的手废了这么天大的事儿!……竟还有心情出府踏青!但凡你……”

“娘,不关她的事。”祁淮礼忽然出声打断。

季氏立刻拔高了嗓音,“惟谨,你糊涂啊!左手废了,就要断送大好的前程吗?!不日就会高升,为何偏偏……偏偏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自请外任,放着锦绣的青云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