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当然着急,此刻恨不能立即生出双翼飞回府中、回到卫老夫人跟前,在她怀中大哭一场。
奈何小腿、膝窝处疼得厉害,她只得咬紧贝齿,强撑着墙面站起身,后背隐隐渗出一层冷汗。她艰难地挪拖步子,跟在他背后走着。
即将迈出牢房门时,右脚仿若被银针扎了似地抽筋,身子一斜,骤然歪倒下去,再次重重磕摔在地。
她立即疼得轻嘶一声。
“受伤了?方才问你时怎么瞒着?”
洛瑜忍着鼻酸,避开他伸过来欲扶起她的手,自己扒着牢房门慢慢站直。突然涌上来的热泪模糊了视线,她低垂着头盯着他的袍角,闷声道:“我不敢说。”
“……”
祁凛彻敏锐地听出她的未尽之言,她怕他。
他收回手,供词在他手中被捏得扭曲。
洛瑜扶着木门一步一缓朝外走去。
前头一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渐近,人未到声先至。
“本官听说祁大人把自己的媳妇当成凶犯给抓了?”
洛瑜脚下一个趔趄,来人已兴冲冲地朝后奔去。
“祁三!你当真抓错犯人了?那位当真是你夫人?”
“你很闲?江宁府的案卷何时送来?”
“啊这……”
洛瑜的脸顿时烧得滚烫,不觉加快了步子,哪知越慌乱越出错,自己被自己绊了一脚,眼看又要栽个狗啃泥,一只克制有力的大手忽地从背后揽住她的纤腰。
下一瞬,她被打横抱起。
第3章 委屈将就 原是要嫁给他兄长。
明善堂。
梁氏一记眼风扫来,祁卉圆讪讪地将咬了半口的蜜桂山药糕悄悄放回小碟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乖巧坐好。
上首的卫老夫人将她这番小动作看在眼里,一脸慈蔼:“卉圆,想吃就吃便是。”
祁卉圆眼中欢喜一闪而逝,旋即瘪瘪嘴,委屈巴巴地道:“祖母,我不能再多吃。阿娘说,别家小娘子都是娇滴滴的,我吃胖了就嫁不出去了。”
“胡说,我侯府的姑娘,须得按照别家小娘子的规矩长大不成?”
梁氏急得哎唷一声:“母亲错怪!都是儿媳教儿无方、口无遮拦,从前对卉圆多有纵容,只是她明年及笄,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
了。”顿了顿,她偷偷觑眼卫老夫人的神色,提道:“再者,卉嘉的婚事……”
卫老夫人睡了午觉,头疾稍缓,此刻精神头略足。闻言,颔首道:“卉嘉也一十有七了罢?可有心仪的郎君?卉嘉气性高,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你作为娘亲,也得记着仔细替她把把关才是,考量对方郎君的才学、品行、脾性是否合适。”
梁氏垂首默默听着,却始终不闻卫老夫人提及家世高门、权贵显要,心里头打翻了醋坛子,顿时酸溜溜的。忿忿道,洛瑜是个沾不上一点边儿的穷亲戚,卫老夫人却替她亲择世族贵婿;轮到自个儿的亲孙女,却只扔下几句话来打发。
“母亲说得极是,儿媳记下了。对了,”
她清清嗓子,故作姿态地转个话头:“母亲此前替瑜儿相看了好多郎君,眼光定比儿媳要好,依母亲来看,可有适合卉嘉的?”
卫老夫人放下茶盏,自然听懂了梁氏的言外之意,说道:“你且与卉嘉好生相看,若有合适的,再作打算不迟,我与你一道把关。”
得了卫老夫人一颗定心丸,梁氏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叠声说好。
祁卉圆吃完了一整块糕点,举着小胖手:“祖母!能不能替卉圆也相看一位好郎君?我要嫁像三哥那样的男子!”
梁氏闻言,如遭雷击。
一个月前的回旋镖飞回来,扎得她口吐鲜血。
彼时,她也是在明善堂、也是坐在这把藤纹椅上,与卫老夫人提及把洛瑜许给祁凛彻一事。
“三郎?”卫老夫人默然片刻,似在回忆,然后直摇头道:“不可行!三郎冷冰冰的性子,哪里是个会疼人的?再者,你瞧他成日宿在衙门,一年到头,连我、都难得见他一回。”说到此处,她轻哼一声,气得胸口起伏,“整日里也不知是在当差什么公务,竟比青天老爷还忙!”
洛瑜对梁氏而言,只是个外人,梁氏本不愿闲操这份心,只是自己的大女儿今岁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可卫老夫人不关心自家亲孙女,却整日张罗外人的亲事。
梁氏着急上火,嘴里起了燎泡,心里头十分清楚,只要洛瑜还未出嫁,她大女儿的婚事就提不上日程。
“母亲,男人有事业心才恰恰说明此人稳重可靠呢。依儿媳看来,三郎早晚不归家,不过是因着房里头没个知暖知热的贴心人。待日后成了亲,男人有了小家,他的心自然就挂在自家夫人身上了。”
卫老夫人摆摆手,“三郎长得那么凶,连我瞅几眼都觉唬人,阿瑜本就娇柔,将她嫁过去,岂不得被吓哭?两人相差太大,时日一长,这与守活寡有何区别?”
“母亲,您给瑜儿相看世族高门的郎君,本也是为了让她往后有个身份倚傍,免她日后受欺负。三郎毕竟是咱们侯府的郎君,人品端行,自家人更是知根知底,倘若瑜儿日后当真在三郎那儿受了委屈,您在后头不正好可替她撑腰?若是嫁进别家深宅高门,她纵使再委屈也不好回侯府来找您哭诉呢。您偶尔费些心神,多提点三郎,久而久之,他自然就学会疼媳妇了。”梁氏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盏灌了一大口凉茶。
后来,卫老夫人果然做主,将洛瑜许给了三郎。
也果然如梁氏预想的那般,成亲月余,三郎照旧宿在衙门里,倒真应了卫老夫人那句“守活寡”。梁氏心中藏着看笑话的心思:侯府里,要说最不起眼、最不受重视的,当属三房。既然洛瑜想攀高枝儿,她自然得“好心”顺水推舟。
可万万没料到,自家的傻女儿此刻也嚷嚷着要嫁给像三郎那样的男子!
卫老夫人笑眯眯问:“哦?卉圆倒是说说看,三哥那般男子有何处吸引你?”
梁氏:“……”
完了!完了!
她一颗心登时跳到了嗓子眼,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不断朝小女儿使眼色,眨得眼皮都抽筋了,对方却毫无所知。
祁卉圆嗓音清脆:“因为三哥从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