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半晌,才勉强确认祁凛彻没有被什么脏东西附身,想了想,他问:“那会儿看着你是从昭天衢的方向过来的,你该不会去看秋闱放榜了吧?”

“嗯。”

这次的回答虽在沈燕川预料之内,但他仍是免不了惊异,当初西北边陲告急,正在准备秋闱的祁凛彻毅然放弃文试,自请西驰。沈燕川不太清楚,经年过去,祁凛彻会否后悔当初的决定。刑部乃至奉天司的同僚下属皆习惯了他的杀伐果断,也就无人记起,他曾在文墨诗文上崭露的锋芒,若他当初一举应试,现下会不会已是状元郎出身的朝堂文官……

沈燕川暗自陷在往事里琢磨着,近来祁凛彻的一些行为确实与从前迥异,先不说他开始夜夜回府一事,就连陛下赐的赏赐他竟也不推辞了,简直匪夷所思。

他抬起头神色不明地看向祁凛彻:“祁三,你开屏了?”

闻言,祁凛彻用一种才学堪忧的表情看着他,“那是孔雀。”

沈燕川:“……”

他露出一个难言的表情。

重新靠回车壁上,沈燕川悠悠叹了口气,说罢了,“你这棵铁树好歹开始生芽了……”

他挑起车帘看了眼外头热闹的街巷,又吁出一口气,自顾自道:“我这得赶紧回府整理行装了,奉陛下之命早些前往湖州……唉,看来又得与我夫人分开月余了,这会儿竟就已经开始生出不舍来了……”

耳边响起他的碎碎叨叨,只有那句“赶紧回府”入了祁凛彻的耳,他拧着眉,头一回觉得回府的路程这般远。

……

夜已深,熙止院里静谧安宁。

洛瑜从药铺回府后去了明善堂,陪卫老夫人用过晚膳后,就被卫老夫人赶回了院里,说:“阿瑜是成了婚的人儿了,怎还老是黏在祖母这老太太跟前儿。”

她无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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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但眼下卫老夫人的头疾未有再犯,遂听话地回了熙止院。

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将睡未睡之际,听见有极轻的脚步声进来内室,停在床边,接着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在解衣。

她强撑着眼皮半欠起身来,模糊地看清来人后软绵绵唤道:“夫君回来了。”

“嗯。可是吵着你了?”说着,他上床来拥她入怀,嗓音低沉,“睡吧。”

第25章 山山秋色 夫君真厉害呢。

翌日天光澄澈, 雨霁日朗,雾破云散。

洛瑜从床上坐起身,揉着眼睛慢慢醒神, 正要唤云萝进来,余光忽地瞥见屏风上隐约映着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她眨眨眼, 迟疑地唤道:“夫君?”

“嗯。”

她一边穿衣一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疑道:“这个时辰了, 夫君怎的还没有去上值?”

“今日休沐,带你踏秋。”

洛瑜惊讶一声,“今日吗?”

她忙又偏头从半阖的菱花窗往外瞧去,连日来的阴雨终于断了, 今日倒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 只是都这个时辰了, 她方醒来,什么都还未预备呢……

外间的人似是知晓她在想什么,说道:“不急。”

洛瑜哪能不急, 忙唤云萝进来替自己梳洗, 祁凛彻则去了书房。云萝十分雀跃,手脚利索地替她梳发, 又对着铜镜里她的容貌一通夸,一面在妆奁盒里挑拣,誓要选出最衬她娇色的簪子来。

她失笑道:“就照着平日里的打扮梳妆就行了。”

云萝说那不成, “娘子平常也就只是浅扫胭脂, 这回可是跟三爷单独出门呢,奴婢必得给娘子好好打扮一番,娘子生得娇美柔婉, 不能辜负了好颜色呢。”

洛瑜听罢,默然看向铜镜中映着的人。海棠醉日,乌云堆雪,两弯黛眉似拂柳,双眸明澈含秋波。云萝的手很巧,一会儿的功夫就替她挽好了发髻,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玉颈,莹白小巧的耳垂上悬着一对花丝嵌宝耳坠。云萝这会儿手里头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在她发髻上试这支簪,一会儿插那支钗。

洛瑜看着云萝纠结的眉头,笑道:“就簪你左手拿着的这支罢。”

云萝在她发髻上比了比,似乎仍是有些不满意,一边重新在妆奁盒里挑选,一边道:“娘子且再等等,奴婢定把娘子打扮得胜过天上的仙女……”

“只是去踏个秋……”

洛瑜顿了顿,转眸望了眼被窗花切成小块的一方天色,“近日落雨绵绵,这时节恐怕枫叶儿都零落了,倒也不知夫君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踏秋了。”

前些日子没有下雨那会儿,按说才是赏秋的好光景。日头和煦暖融,轻风荡漾拂面;花枝满绽放,山山唯秋色。

“依奴婢看,三爷难得休沐,说是带娘子赏秋,实则是想与娘子多多亲近呢……哎!这支簪子真漂亮!”

云萝说着,激动地打开了一只小檀木盒,拿给洛瑜看,又咦了一声,“娘子,这支簪子此前不曾见到过呢。”

洛瑜转回目光,移到她的手上,看到簪头刻着的栀子时,她怔了怔,这是当时用晚膳那会儿,祁凛彻送给她的。她后来放进了妆奁盒里,一次还不曾戴过。

“好了!”云萝已经麻利地替她簪上了,“定教三爷在娘子身上移不开一寸目光!”

洛瑜:“……”

简单用过早膳后,洛瑜与祁凛彻便出了熙止院。她想着先去明善堂与祖母说一声,以防若是有甚急事寻不到她,祁凛彻却说,已派人去明善堂告知了祖母,洛瑜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到了侯府门前时,恰遇到了也正要出府的梁氏,两厢打了个照面,寒暄两句。看梁氏面上掩不住的喜色,应当是祁卉嘉的婚事有了着落罢,洛瑜心想。

梁氏诧异的目光看了眼祁凛彻,被他冷峻凶狠的面容吓得一咯噔,忙错开视线,僵着笑脸问道:“三郎今日没有当差啊?这会儿带着瑜儿是出府玩儿吗?”

“嗯。”祁凛彻向来话不多,此刻更不欲与这位二伯母多费唇舌解释一二。

他态度冷淡,梁氏讨了个没趣,心里有些不爽,暗道三郎果然是个没出息的,也不知礼,见了长辈都是一副臭脾性。

不过,她又扬起笑意看向了一旁的洛瑜,心头的那点儿不爽转瞬化为了讥嘲,再一看她打扮得娇婉明媚,不觉又生出一丝鄙夷,打扮得再美也是白瞎,瞧她身旁儿站着的这位冷面阎王,浑似个木头桩子不解风情。

待梁氏离开后,洛瑜才举步往门外候着的马车走去。祁凛彻扶着她上了马车,目光在她发髻簪子上停留了片刻,旋即转身去骑马,她忙问:“夫君不乘马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