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做好了将屁股摔成八瓣的?准备,闭眼后却感觉身?体?一轻,后背还紧贴一道有力的?心跳。
她睁眼,正看到许文壶的?眼睛。
月光下,清澈干净,充满关切的?眼睛。
许文壶气喘吁吁,因是疾跑而来,整颗心狂跳不停,活似揣了只即将跳出来的?兔子。即便危险解除,他也顾不上撒手,而是紧张地道:“怎么样,可?曾伤到?”
李桃花摇了摇头,主动从他怀里出去,手指着车厢,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诧,“林祥在里面。”
许文壶扶她站平稳,往前两?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林祥躬身?步出车厢,徐徐下车,对许文壶作揖,斯文有礼地道:“许大?人,好巧啊。”
在他身?后,陆续现出十数名随从,包围在许文壶与李桃花身?边。
许文壶的?气息平稳不少,口?吻蓦然冰冷:“巧吗,我看不是巧,是蓄谋已?久才对。”
林祥皱了皱眉头,一副受伤模样,“许大?人这?话说的?,当真要伤林某一片赤诚之心。”
仿佛前两?日在大?相?国寺里威胁许文壶的?根本不是他。
许文壶不愿与他废话,拉起李桃花便要动身?离开。
林祥冷下声音:“京中人多眼杂,我不便与你说话,来了这?里,倒显清净。许文壶,你性情刚直不喜弯绕,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能考上榜眼的?人,对眼下的?朝中局势不会看不明白。自九千岁掌权以来,世家逐步瓦解分离,新贵汹涌四起,若非宋相?手握兵权,这?大?梁朝廷于九千岁而言,早已?犹如?探囊取物。而今陛下不问政事,不理民生?,私下还偏好男风,不近女色,皇室子嗣枯竭,后宫毫无所出,此乃王朝易主之征兆啊。”
许文壶猛然顿住脚步,转头狠狠瞪向?林祥。
林祥笑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我同为儒生?,最懂十年寒窗的?苦楚,老?天生?我们一场,与其为人鱼肉,不如?争做刀俎。”
“许兄,九千岁少有对谁青眼相?待之时,机不可?失啊。”
许文壶回过?脸不再给?他眼色,极力压制住体?内汹涌的?愤怒,咬牙切齿道:“夜黑风大?,林大?人说话声小,在下听不到。”
林祥干脆加快步伐绕到他面前,不死心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你如?果有那份心,早在天尽头时便接受了王大?海的?示好,何必等到今日?”
“可?是许文壶,王大?海所能给?你的?,连九千岁一根汗毛都不如?,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许文壶握紧李桃花的?腕子,步伐决绝。
“许文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林祥咆哮。
夜色下,林祥体?面尽失,恶鬼般张牙舞爪道:“你摆出这?副清高给?谁看!你以为宋相?就是什么好人吗?我告诉你,昔日主考判官之一的?薛斌乃是他的?门?生?,正是宋相?授意,薛斌才压了你的?名次。你考中的?根本不是榜眼,而是状元!”
第124章 第 124 章 归位
秋风呼啸, 倦鸟惊啼。
许文壶的步伐僵滞一瞬,脚步旋即落下,正常前?行,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桃花撒开他的手,转身一脸震惊地?朝向林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许文壶本来是状元?”
林祥大笑出声, 看着?许文壶沉默的背影, 讥讽道:“想不到吧,连我都没能想到, 三元及第?者居然是这样一个不知变通,不识好歹的呆子。更让我想不到的, 是历来被所谓朝中清流推崇的丞相大人,居然会暗箱操作,把原本能当状元的人压为榜眼, 还任由吏部将其发配到天尽头那种鬼地?方等死。”
李桃花不自觉间便已瞪大了?眼睛, 磕磕绊绊道:“你说?什么,你说?,你说?是……”
林祥瞥她一眼, 目光落到许文壶身上, 喟叹一声:“早在天尽头的时候, 我便以为,凭你我的才能, 若不是敌人, 兴许还能成为朋友。现在看, 是我想得太多了?。许大人,林某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林祥转身回到马车上, 只听车夫一声呵斥,马儿扬声嘶鸣,启程上路。
李桃花木头似的原地?愣了?许久,直到马蹄声都远了?,才一个猛子回过神,大喊一声“王八蛋宋骁!”拔腿便跑。
许文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着?急道:“你干什么去?”
李桃花怒道:“我要去找宋骁问个清楚,问他林祥口中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当初他到底有没有害过你!”
许文壶攥在她腕上的手紧了?紧,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在此?刻显得强势许多,字句有力?道:“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何必再惹麻烦。”
所有麻烦自有他扛,他只要桃花好好的。
李桃花扬手便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一副见鬼的语气,“许文壶,你是被风吹傻了?吗?他宋骁可?是把你科考的名次给压低了?,我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科考对你们读书?人来说?有多重要,你心里就?一点?怨气都没有?你本来是能当状元的!我就?不信了?,那什么劳什子吏部,敢把状元丢去天尽头受罪。”
说?到此?处,李桃花恍然大悟,“对啊,说?不定你能到天尽头也是他在里头搞鬼呢,不行!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盛怒的李桃花活似脱缰野马,力?气之大,许文壶根本摁不住。
他急了?,张开双臂环抱住她,无奈至极道:“即便搞鬼又?能如何,木已成舟,你我都该看开才是。”
“什么粥不粥汤不汤的!姓许的你是鬼迷心窍了?吗!如果不是他宋骁,你至于去天尽头受苦受罪?至于好几次差点?把小命给丢了?!”
“可?我如果不去天尽头,此?生不就?遇不到你了?!”
许文壶将埋藏心中许久的肺腑之言吼出,霎时间,全身滚烫,心头狂跳不止,仿佛一口烈酒入喉,血液都在微微颤栗。
秋风吹在二人身上,飞扬的发丝勾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李桃花呆呆看着?许文壶的脸,因皱眉而显得锋利的眉峰,感受着?他因激动而急促升温的吐息。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炽热的模样,从未。
李桃花抬起手,探向许文壶脸颊然后重重一落!
“啪”一声清亮脆响,回荡在空旷的夜色下。
许文壶被打?懵了?,眼神都瞬间变得清澈。
“许文壶,你是疯了?吗?”李桃花的声音怯怯的,显然有点?怕他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