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装男人声音了,赶紧清清嗓子?,故意?压低喉咙道:“无妨,昨晚睡觉忘记关窗,许是感染风寒了。小师傅放心,我即刻便赶往翰林院。”

小和尚离开?后,李桃花回去把鞋穿上,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哪里能看出女儿身的破绽,便马不停蹄赶往翰林院。

……

翰林院位于京城东大街路南,再往前便是皇城角门,早晚禁军巡逻数次,街上有不少?摊贩叫卖,路两边店铺广开?,多是售卖笔墨纸砚和各式吃食。

李桃花着急忙慌中不忘买了俩包子?填饱肚子?,到了翰林院东侧门外?,许是有人提前打点?过?,门房并未过?多为难,问过?是干什么?的,便将她放了进去。

可等到了里面?,李桃花只觉得如同进了迷宫一般,到处都是花草假山,还有一处处长得差不多的月洞门,上面?的匾额题的字她也看不明白,晕头转向?好?似唐僧进了盘丝洞。

好?不容易面?前有一抹人影走来,李桃花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将人拦住,报上许文壶的名字。

硕大的芭蕉叶遮住日头,光影摇曳。

崔颜光看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小厮”,笑?道:“巧了不是,我也正要去找他呢。”

李桃花喜出望外?,学许文壶的样子?行拱手礼,客气道:“那就劳烦您带小的过?去,小的怕晚了,公子?便撑不住了。”

崔颜光爽快答应,摇着扇子?走在前面?开?路,腰间环佩叮铃作响。

李桃花跟紧了这好?不容易找到的救命稻草,只觉得又拐了几个弯,经了两条游廊,过?了四五道门,才终于进了一处院落里。

进门是堵影壁,上面?描刻着松树的花纹,过?了影壁,靠墙栽着几丛修竹,再往前,便是一排整齐干净的房屋,看门窗都有些旧了,但上面?花纹考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李桃花没?心情?去估算这里的一砖一瓦能值多少?钱,马不停蹄便随“救命稻草”进了最北边的屋子?。

屋子?里面?靠墙摆着三张架子?床,李桃花一进去,便看到躺在最外?面?床上奄奄一息的许文壶。

她瞬间便慌了,大喊一声“许文壶!”,冲上去便扑到了许文壶身上,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道:“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在她身后,崔颜光气定神闲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边往掌心倒药丸边道:“轻点?晃吧小兄弟,你家公子?没?病也要被你晃出毛病了。”

说话间,他走到床前,掰开?许文壶的嘴,把一把紫红色的小药丸给倒了进去。

李桃花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警惕道:“你给他吃的什么??”

崔颜光便将那刚放回怀中的小药瓶再拿出来,另外?倒出几粒在掌心,对?她道:“街对?面?老大夫开?的正宗生津丹,专治气虚气短喘不过?气,听说里面?加了大量乌梅炮制,对?治疗便秘也有奇效。”

崔颜光往嘴里扔了一颗,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也来上一颗?”

李桃花讪讪摇头,干笑?两声,“我就不必了,多谢公子?好?心。”

她重新去观察许文壶,用手摸过?额头,又听过?心跳,确定没?什么?大事,方放下心来。

崔颜光温缓的声音继续徐徐传出:“一开?始我们也吓坏了,后来找了郎中看,说他是筋疲力尽所致,说明白点?就是累的。我倒是好?奇起来,他好?歹一个翰林院侍读,大晚上都干了什么?能累成这个样,难不成把京城大街扫了一遍?”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名胥吏模样的人跑来,进门便嚷道:“颜光兄!出大事了!”

崔颜光便顾不得去和李桃花搭话,改去询问对?方:“是何大事?”

“你是不知道啊,就在昨晚上,进京供奉的儋州知府张秉仁竟然在自己家中离奇暴毙了!”

“有这回事?”

无人察觉处,李桃花回忆到昨晚上的看到的场景,浑身止不住发寒,头脑也一片空白。

崔颜光与同好?议论完,啧啧感慨着回到床边,见李桃花脸色煞白,神情?呆滞,不由便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下,“小兄弟?”

李桃花猛然回神,下意?识便喊:“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崔颜光愣了一愣,愕然地说:“我等方才并未与你说话。”

李桃花的胸口大起大伏,只觉得脑海眩晕无比,手脚疲软。偏她还得装作正常,对?崔颜光强颜欢笑?:“公子?方才不是问小的,昨夜我们公子?都干了什么?吗?小的反应慢了些,刚刚才想起来回答。”

崔颜光点?了下头,神情?里是明显的狐疑。

李桃花怕他多心,连忙转头便要转移话题,可等目光落到崔颜光的身上,眼神无意?扫过?他的腰间,表情?竟不由得一怔。

半晌后,她抬起手,指着崔颜光腰间配戴的墨绿玉牌,道:“这个,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崔颜光低头看了一眼,笑?道:“小兄弟说话有趣,谈何弄来,这本?就是我的。”

“不对?,”李桃花皱眉道,“我有块牌子?,长得和你这块一模一样。”

崔颜光嗤笑?:“小兄弟说梦话也要看看时辰才是,此乃族牌,怎会流落外?人手中?”

他的目光在李桃花身上打量一遍,眼神里不由便带了些轻蔑,“若真有,那也只能说是来历不明,出处成疑。”

李桃花再听不懂文邹邹的话,好?孬意?思也是能懂的,她立马便扬起了眉梢,反问道:“公子?这话说的,便是怀疑东西是我偷的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小兄弟切莫多心。”崔颜光笑?着说道。

李桃花只觉得好?大一口屎盆子?扣在了头上,瞬间便急火攻心,冷下声音道:“你的语气分明就是那个意?思,就因为你地位高,我只是个小厮,就一定是我偷东西吗?我还说是你偷了我的呢,你怎么?向?我证明你没?有?”

崔颜光笑?不出来了,表情?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惊诧,显然生来第一次被下人顶嘴。

“小兄弟,没?有证据在手,休要血口喷人啊。”崔颜光心平气和道。

李桃花没?被他的话带着走,去想什么?劳什子?证据,而是直接翻起白眼嘲讽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瞧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偷,翰林院真是让我惊喜了。”

崔颜光见事情?上升到整个翰林院头上,冷静的面?皮便绷不住了,沉声道:“小兄弟,我念在你是许侍读贴身小厮的份上才对?你礼让三分,可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

李桃花扬高了声音,“我给脸不要?是你出口污蔑我在先,我只是把你说我的话还回去,我就是不知好?歹了?”

她直接把嗓门放开?,冲着门外?便喊:“夭寿了!翰林院出小偷了!偷人东西还有理了!”

崔颜光面?红耳赤,上前逼近,怒声斥她:“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