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笑?了声?,一把将手?抽出,利索转身,语气欢快,“谁是为了你?许文壶你不会忘了吧,京城里可?还?有我的?未婚夫呢。”
第109章 第 109 章 归位
许文壶本就发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还没从李桃花腕上的余温抽离,他看?着她的背影, 声音苦涩,强撑着一丝冷静,强颜欢笑:“那你昨日晚上对?我说的话……”
李桃花的步伐顿了一下?, 笑意不减, 与他闹着玩似的,“我说什么了, 我怎么不记得了?”
许文壶便再?没了声音,房中唯有?寂静游荡。
李桃花没等他开口?, 三步并?两步地出了门,和上门,背靠着门框, 脸色沉下?去, 再?也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只觉得整颗心揪紧在一起,酸涩得厉害。
甚至有?种冲动, 她想转身推开门, 冲进去告诉许文壶, 她从来都没有?将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放在心上过,她从天尽头来到这里?, 又从这里?去京城, 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他, 从来就只因为他。
李桃花默默攥紧了手,看?着檐下?摇曳的日光,好像看?着某些人的脸, 眼圈渐红,五味杂陈地小声斥道:“呆子?,你懂个什么……”
一门之?隔。
许文壶看?着紧闭的两扇门,唇色苍白,久久无法回神。
*
在宅中秘密修养了三日,李桃花的脚伤痊愈,许文壶堪堪才能下?床。许忠一边担心衙门会来人上门搜查,一边又想将弟弟多留些时日。但?许文壶等待不得,路尚且走得艰难,便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京城。
“大后日里?便是八月十五了,当真等待不得吗?”秦氏亲自?为许文壶打点行囊,知道他去心坚决,还是忍不住挽留。
许忠跟着附和,“就是,反正都已经?晚了,再?晚几天又算得了什么,正好将你的伤再?养养。大夫都说了,你这伤不容小看?,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按理?是不该下?榻的。”
许文壶摇头,因重伤未愈,本就瘦的人,更加清减下?去,躺在榻上,身形犹如柳絮,但?等说话,语气却格外正色有?分量,“大哥大嫂的心意我皆知道,可这一路走来,所遇不平之?事太多,若说原先去京城,是急于为自?己?平反,眼下?再?去,便是要为无辜亡者申冤。我去心如箭,已不可更改。”
许忠点头,虽不舍,却也能理?解。
他知道,三弟只有?去京城,安在身上的罪名才有?洗清的可能,往远了说是他能官复原职,往近了说,便是证明家中命案纯属许武栽赃,只有?平反,才能让许武罪有?应得,让死者安息。
许忠把许武一家人赶出去,一是气愤,二是想在明面上撇清关系,省得届时东窗事发,祸事牵连到自?家。
然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弟弟前往京城,真正要做的事情,远比为自?己?平反要凶险百倍。
“好,话已至此,我和你嫂子?就不留你了。”许武叹息道,“这一路有?李姑娘在,我和你嫂子?是放一百个心的,但?也正因有?李姑娘在,三郎你切记,遇事千万不可鲁莽,若入危险之?境,应提前想清退路,你不顾自?身性?命便罢,万不可将人家一个女儿家白白牵扯进去。”
许文壶听?到李桃花的名字,内心滋味千回百转,连许忠后面说的什么都没往心中去,只知点头称是。
秦氏这时走到床前,道:“三郎,我也有?些不当讲的话。”
许文壶:“嫂嫂直说便是。”
秦氏:“你和李姑娘年岁都算不得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待等你事成从京城回来,依我的打算,你还是将其余事情都放放,早点筹备二人婚事才好。”
许文壶一怔,旋即笑出声音,只不过笑声里?没有?喜悦意味,反有?数不清的苦涩悲凉。他笑完,兀自?静了许久,道:“嫂嫂说笑了,我说过的,我和桃花,从来都只是朋友而已。”
秦氏皱眉:“你这话初时对?我说,我是信的,可让我亲眼看?到你二人生死与共,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了你连性?命不要,衙门大牢都说闯便闯,又有?哪个朋友能做到如此地步?”
许文壶道:“无论嫂嫂信与不信,事实便是如此,事关女子?清誉,诸如此类之?言,请嫂嫂切莫再?提。何况桃花她,”许文壶顿了下?声音,咬字艰涩许多,“是有?婚约在身的。”
秦氏哑然,满面惊诧,旋即缄默不语,再?不提此话。
终究的,她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问许文壶:“三郎且莫管李姑娘有?无婚约在身,你只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她,有?没有?对?她动心?”
许文壶眼梢跳动,口?舌也在此刻变得沉重,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不流利的字:“我,我不……”
不敢。
同时间,门外。
李桃花手端着碗滚热的鸡汤,耳朵里?反复咀嚼着那个“不”字,原本一颗跳动发热的心,倏然便凉了下?去。
*
明德门外,护城河水潺潺流淌,两侧榆钱夹道,往来车马络绎不绝,里?外人头攒动,南腔北调,喧闹非凡。
李桃花下?了马车,还没站稳,身边便有?骏马飞驰而过,幸而有?许文壶及时拉她一把,否则非被撞飞不可。
她手挡住头顶灼目刺眼的初生太阳,望去感慨:“真不愧是天子?脚下?,连马都这么风风火火的,难道赶着去投龙胎?”
城门下?,马上身穿公服的差吏扬声大喊:“让开!都让开!贡品入城!闲杂人等后退!”
李桃花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觉眼前暗了下?去,好像天一下?子?黑了。
她转身抬头,一眼过去,一棵参天大树便立在自?己?眼前,树冠枝繁叶茂,树叶青黄交接,遮挡住了大片太阳,枝叶之?间挂满了金灿灿的小果子?,灯笼似的,说不出的喜庆可爱。
“这不是枇杷吗?”她狐疑地看?着那一颗颗枇杷果,正诧异怎么大街上能突然长出果树,视线朝下?一看?,便看?到一辆偌大的朱漆车,车中堆满了土,枇杷树也正是扎根其中。车前面,足足八匹大马在奋力拉车,匹匹皮亮毛顺,威风凛凛,一看?便知价值千金。
而车上被拉着的那棵平平无奇的枇杷树,也在这种阵仗中,显得神圣而庄严起来。
正当李桃花弄不明白区区枇杷而已,为何要弄这么大的阵仗时,在旁人的一声声惊叹中,她才恍然想起来眼下?是在北方,枇杷是南方的特产,而离京城最近的秦淮一脉,少说也有?八九百里?地,还不算上翻山越岭的路程。枇杷这种果实又娇气,成熟以后稍微磕碰一下?便会破皮流汁,吃到嘴里?便完全?变了味了。提前摘下?后期捂熟的,又远没有?自?然成熟的滋味甜美。
像这种整棵树挖出运来的,算是最大程度地保持了果子?的新鲜,但?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便无法估计了。
“这么大的一棵树,一路上运过来,得花多少钱啊。”李桃花兀自?感慨。
在她旁边,有?闲者答她:“这一棵才哪到哪,我听?说运送来的足有?十棵,只有?这一棵活下?来了而已。”
李桃花张大了嘴,吃惊得能塞下?颗鸡蛋,“那得要多少银子?!”
“姑娘刚来京城吧?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这些达官贵人,咳嗽一声都能抖出二两金,更别提给皇上送礼了,谁让咱们陛下?专爱吃枇杷呢。”
许文壶留意着身边的人来人往,吃过蒙汗药的亏,便格外警惕,生怕一个眨眼的工夫李桃花便被人牙子?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