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辞眼皮耷着,眼睁睁看着傅呈安只这一会儿功夫连干三壶白酒,连半句推脱的话都没说过。
这魄力在酒桌上实在罕见,以至于引得其他人侧目之余,连何老爷子都动了恻隐之心:“现在的年轻人,喝起酒来这架势比我当年还厉害。”
他笑呵呵劝了句:“不过还是得悠着点。”
傅呈安还是把酒喝了,面不改色道:“不碍事。”
包厢里灯光华丽明亮,喻辞站在屏风后面其实有些看不清傅呈安喝酒时的神色,而且他喝酒的动作太快,因此喻辞不知道傅呈安的酒量是不是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深不见底。
但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直接推开包厢门走进去。
出生在喻家这样的家庭,喻少爷走到哪里都被人奉承讨好,因此从未体会过像傅呈安这样毫无背景的人想做一件事之前首先需要做小伏低跟人虚与委蛇的感受。
但他知道,即便是再好的白酒,一口气灌下一壶大概也没那么容易入喉。
他目光扫过这包厢里坐的所有人,最终还是将视线定格在傅呈安脸上,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将胸口那股极度不爽的郁气压了下去。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
喻辞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包厢所在的方向,拧了下眉头最终还是跟餐厅经理又交代了几句。
第13章
酒局快散的时候。
穿着旗袍的服务生端着一道金汤笔架鱼肚走了进来,主动介绍这是取长江上游的鮰鱼用鱼肚切片,用花胶金汤炖煮而成的汤品,鱼肚爽滑,花胶软糯,滋补养胃,是餐厅上月刚出的新品,因为老板知道何老今日过来用餐,特意叮嘱厨房送上一份。
一道汤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这话说的客气又漂亮,何老爷子好面子,自然高兴。
于是服务生当着众人的面将盖子揭开,用公碗公勺给桌上的每个人都分了一碗。
送到傅呈安面前的时候碗里还冒着热气,扑面而来的鲜美味道让他如同针扎一样有些刺痛的胃部神奇的获得了些许慰藉。
很好喝。
结束的时候,傅呈安将何老爷子送到停车场。
经过这几次接触,他确实对傅呈安印象很好,但扶着车门准备坐进去的时候还是直接说:“我跟赵家没有外界传闻那么深的关系,所以你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这话听着像打击和劝告,但对傅呈安来说,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应承。
喝再多酒都值得。
更何况,上辈子从A大退学摸打滚打创建呈安的那五年里,比眼前更艰难的境况都遇到过。别说几壶白酒,只要能搞定客户,傅呈安不眠不休,累到胃出血躺在医院病床上都不曾休息过。
他并不气馁,更不觉得丧气。
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辅助,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想用最快的速度走近喻辞所在的世界,在谎言被拆穿之前拥有挽留喻辞的底气,那么海市赵家,便是他必须要去尝试的机会。
只要何老爷子愿意引荐,即便希望再渺茫,他也要去试一试。
上辈子,他浪费的时间太久了。
傅呈安目送何老爷子的宝马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线,车身很快驶进茫茫夜色中。
十一月份的淮江寒意深重,他独自一人站在餐厅的停车场里,不动声色抬手按了按胃,直到把那股翻涌想吐的欲望压下去,才深吸一口气坐进自己车里。
车是他前两天刚刚用帮人投资赚的钱买的。
二手大众,算不上多好的车,但性价比很高,用来见客户很方便。
喻辞也知道,还纡尊降贵对这辆车还发表了评价:“最起码比两条腿走路强点。”
傅呈安无法反驳。
他手上原始资金太少。
即便找到了合伙人,但租了办公室,又买了车,还要应对各种客户应酬......傅呈安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仅剩的钱,没忍住笑了一声。
被自己穷笑的。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连呼出的气里都带着浓郁的白酒味,按下车窗,单手解开衬衫扣子,他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好一会儿才感觉胃部刺痛感缓解了一点,拿出手机准备叫代驾的时候他习惯性先点到喻辞的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
今天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跟喻辞聊过天。
其实喻辞向来没什么耐心,比起聊天,他更喜欢直来直往的打电话。
但傅呈安发的消息他总是会回,不论长短。
于是这些天的工夫,因为有傅呈安主动,他们的聊天记录竟然也累积下来不少,翻了十几页都没看完。
当然,有时候喻辞不耐烦打字也会直接发语音,因此傅呈安手机上还存了很多喻辞发来的语音。
比如昨天,傅呈安上课之前先绕到喻辞那栋楼给他送了早餐,当时收下早餐的时候喻辞只挑了下眉没说什么,但过后傅呈安手机上却收到一条语音。
喻辞像是在下楼,背景带了点风声跟脚步声,声音却带着很明显的笑。
他说:“每天早晚问候,出门接送,早餐晚餐、咖啡奶茶......傅呈安,你以前是不是没追过人啊?”
傅呈安当时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过了一会儿才打字:【嗯,没追过其他人,做这些只是希望你开心。】
傅呈安:【太没新意了?】
重活一世的傅呈安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孤身走了很久的人突然遇见阳光,虽然身体能感受到温暖,但冻僵了太久的四肢却没有那么快恢复正常。
他始终清楚,表面伪装的再好,他也是背负枷锁和镣铐的人。
那些不敢让喻辞知道的谎言和欺骗,就像时刻悬在傅呈安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自重生后的每一刻都感到紧迫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