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后的燕尾服猫睡得比月亮都沉,然后又在十几分钟后突然惊醒,但?依旧沉浸在酒的幻觉当中。

有时,这只醉醺醺的猫会带着那群年?轻的小?崽子们在大陆上奔跑,有时在月光下蹦蹦跳跳地舞蹈。还有很?多时候,他只是趴在桌子上面无声地哭泣。

“好?吧。”他说,“我有点想念,我想……我确实有点想她。”

然后在第二天,莫布斯先生就会匆匆忙忙地回到那个有着玫瑰香气的武器店,在说完第一句话前就会和那只自称“虚无小?姐”的猫打?起来。紧接着,爆炸的声音再次让一切停歇。

两只被炸得灰头土脸的猫就这样,并?肩在废墟上面看着即将下沉的太阳,共同看着这轮荣耀的恒星坠入地平线之下的地方。

然后虚无小?姐问莫布斯在这次旅途中到底找到了多少故事?,莫布斯就开始讲。

他讲永不会枯竭的水壶、从来没?有被抓获过?的大盗、稻草人内塞着尸体的农场、埋藏在风沙中的黄金城。

他讲自己亲眼看过?的那些人,他们身上美丽又哀伤的故事?,还有那些或喜或悲的结局。

就像是很?久以前的另一片沙漠上,山鲁佐德在给山努亚讲故事?。只不过?这次两者的性别发生了调换,讲故事?的地点也不是皇宫,而?他们的故事?要比《一千零一夜》更长。

再往后啊

总有一天,在某次可怕的爆炸后,莫布斯先生再次出发。他要再次前往满是风沙和鲜花的城市冒险,在若干日子后再次带着故事?回来,而?且总能找到虚无小?姐所?在的地方。

虚无小?姐也总能找到他,出于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理由?。理论?上是这样。事?实上,这种轮回也早就被重复了无数次。

直到莫布斯先生在海港送别了他唯一的人类朋友为止。

在临别前,他们都喝了许多酒。穿着燕尾服和靴子的猫咪在他的边上唱歌,他则是醉醺醺地在说话。

那个人类说,他以前有一只很?可爱的、雪白的猫。莫布斯也说,他也认识一只雪白的猫,而?且就是自己现在的女朋友,只不过?对方一点也不可爱。

“甚至呀,她很?莫名其妙,还很?糟糕!”莫布斯用不成调的糟糕声音唱道。

他们早已经喝光了一个又一个酒瓶,酒的味道与大海混合在一起。不远处,轮船的汽笛正?在发出让人想到鲸鱼的声音。它提示着所?有岸上的生物,有一批生命将前往海的另一头。

“你会厌倦这样的生活吗?”人类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你会老?去,就像我已经老?了。甚至猫老?得还要比人类要快上很?多。”

然而?喝醉的猫只是继续在唱歌。

在歌声中,他们送别了彼此。燕尾服猫一路跳着舞回到了酒馆。那里的猫头鹰飞来飞去,用仙人掌花的蜜来酿酒。一只狐狸正?在津津有味地练习着口琴。

“芭丝特在上。”在因为酒而?昏睡之前,莫布斯对酒馆里所?有的动物说,“我还没?有觉得很?疲惫呢。”

第二天,这只猫再次前往了港口。

“嗨!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充满着难以言明的荒谬。”穿靴子的猫如是大声说,声音大得就像是存心想让什么听见。

但?他的周围除了人类什么也没?有,所?以自然没?有谁能够听懂这句话。莫布斯这才想起来,人类是听不懂猫的语言的。所?以他的那位朋友也从来不知道他到底给出了什么样的回答。

“太好?了,这是世界荒谬的又一个证明。”

他说,扶着自己的帽子,跟着人流一起走上了船。这艘船将会把他送往大海的另一端。

就这样,莫布斯先生来到了横滨。

“事?情就是这样。”他说,“我从美国来到了这里,并?且定居了下来。”

冗长而?无聊的故事?终于达到了尾声。讲到这里的时候,绝大多数的猫都已经睡着,就连天边都出现了绝非人造的日光。

只有莱特这只虎斑猫还在听着。他银黑色的皮毛在光线下朦胧成一片,只有那对亮金色的眼睛依旧清晰。

“所?以说,”他问,“你真?的累了吗?”

“如果你是说当年?,那是肯定的。”莫布斯回答,“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或许是当年?的我还在好?奇着,她下一次找到我到底是什么理由??”

莱特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牛仔?”这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猫突然问道。

燕尾服猫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怀里的酒瓶,从酒吧的屋顶跳了下去。然后他推开门,在人影已经寥落无几的酒吧里找到了那只白猫。

她轻轻唱着的歌早已结束,她淡紫色的眼睛中折射出微弱的日光。她轻轻地笑起来,就像是早就知道莫布斯会在她找到他之前先找到自己。

“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燕尾服猫庄重地说,“就是之前……”

就像是以往那样,这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完。

枪声,金属碰撞声,巨大物体“咣当”撞上什么的响声,最后是一场把几乎所?有趴在屋顶上的猫惊醒的震动。

“诶,黑手党打?到这里来咧?”

浮岛小?姐迷迷糊糊地甩甩脑袋,下意识地举起白旗:“对不起,河马打?过?来我第一个投降!”

“没?事?。”莱特安慰道,“其实是莫布斯正?在和他的前女友打?架啦。”

这一回,倒是真?的没?有猫出口反驳“是女友不是前女友”了。因为大家都很?好?奇莫布斯到底有没?有被打?死?,以及现在是几成熟。

“好?像没?死?。”芙蕾因·洛宾女士在经过?仔细观察后,得出了如下权威结论?,“但?毛已经被拔了一半了。”

“尾巴毛好?像直接少了半截呢。”索丽埃科有些不忍心地用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但?还在从旁边偷偷地瞄着,“啊哦,身上的毛好?像也被拔了好?多的样子。”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就算是活下去也没?脸见猫了吧?”莱特陷入了沉思?,“嗯,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我先拍个照片。”

“咦!”

面对小?橘猫震惊的声音,虎斑猫只是无辜地晃了晃尾巴。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河马会很?高兴看到这种照片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