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中已经包含了许多信息，但此时的周曼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她怒急攻心，一把攥起小直尺，直把他拖到玄关，又扯下衣架上的书包：“你学啊，你学啊，你快给我学，怎么能学不?会?呢，你怎么就学不?会?呢学不?好就别叫我妈！”

小直尺被?“妈妈”的癫狂吓得?僵住了，他下意识抱住了书包：“妈……妈……别这样，我学不?会?……”

周曼大哭，抓起手边的台面装饰就往地上砸，她心里隐约清楚小直尺确实考不?出第一名了，但一旦想到再也?回不?去了，她就陷入了彻底的崩溃，尤其是这个陌生的小鬼还在叫她“妈妈”。

不?，我不?是你妈妈，我有孩子，你怎么配和他们比。

周曼又抓起小直尺，推搡着?他就往门外赶：“滚，学不?会?就滚，我不?是你妈，你这个怪物，你出去、你出去！”

小直尺一步步地被?推到大门口，整个人都懵了，喃喃地喊着?妈妈，直到周曼打开大门，把他推了出去，又抖开书包，把包里的书本砸到他身上：“你给我站在这里读！读不?出来就别进门了！”

小直尺瑟瑟发抖：“我不?要，外面好黑，我怕妈妈”

大门在小直尺的面前?狠狠甩上，周曼隔着?大门凄声?喊道：“我不?是你妈，我死了都不?是你妈！”

小直尺绝望地望着?面前?冰冷的大门，门口的路灯亮着?昏黄的薄光，死寂的夜里，整个街道上只有这一处光源，于是飞蛾的尸体便环绕着?路灯而落，成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平头男孩抱紧了书包，慢慢蜷缩着?身体蹲下来，无声?地啜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蛾子的残翅开始无声?地抖动，一阵刺骨的寒风柔和地扬起，它悄无声?息地裹住了蹲在门口的孩子，于是他随之?抬起了头，明明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但男孩好像看到了什么人，他抽了抽鼻涕，疑惑地问道：“郝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第068章 小铅笔历险记十六

深夜, 大门外传来呆板的背书声，隐约能分辨那是古诗词，磕绊而断续, 时不时还要夹杂一两声啜泣, 偶尔还会传来喊妈妈的阴森声音, 令人不寒而栗。

周曼坐在餐桌之前, 盯着?面?前已经?坨了的面?条，呆愣地听?着?门外回荡的声音……假如她真的被小鬼缠上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这本该是她噩梦中的场景, 但?此刻的她并没有感到恐惧, 只是感到了纯粹的烦躁。

“我想回家……”周曼盯着?面?前的碗筷，自言自语,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这有错吗？”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 这里?是另外一只怪物的家, 而现在它也想要回家。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少?年的声音越发扭曲, 打着?转地从门缝里?传来：“妈妈……妈妈……让我回家吧，我知?道错了……这里?好黑……”

周曼闭上眼睛, 眼泪颗颗滴落，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自己死后的场景，孩子们一定会难受的，老公可能也会掉几滴眼泪，爸妈呢？肯定会伤心欲绝, 他们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她还是家里?的独生女，以后谁能照顾他们呢。

“我好害怕……救救我……妈妈……”

周曼的头越垂越低, 她的心也随之抽痛起来，门外的声音已经?让她不敢开门了，反正楼上也有高高的围墙，这里?距离学校还远，周围又没有别?的危险东西，那就?让这个小鬼留在门外吧，它死不了的，长长记性也行，没准明天?就?懂事了，能考得更?好呢。

“好黑啊……好冷啊……妈妈……”

周曼慢慢地擦干了眼泪，不知?在黑暗中了犹豫多久，最后还是决定去开门，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活路了，还有一个法子的，王霞说过学校在晚上是开放的，有试卷放在里?面?？那个大学生也说了想去偷试卷，虽然?“作弊”听?起来很吓人，但?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妈妈，我饿了。”

少?年的声音从周曼的身后传来，立刻就?让她回到了现世，这声音倒是十分正常，甚至还有些像她的亲生儿子，但?她可没打算做饭给他吃，她只下了一人份的面?，今晚就?让这个孩子在外面?饿肚子好了

是啊，这个鬼孩子，不应该在门外吗？

周曼的动作僵住了，她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慢慢地抬起头来，她看到了客厅对面?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敞开，森冷的夜风正卷入室内，门外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亮了遍地蛾子的尸体。

“妈妈，我饿了。”

周曼慢慢转过头，在自己的身后看到了那个孩子，此时此刻，它正站在厨房的正中央，身着?校服，面?目却不再模糊，而是显现出了清晰的五官口?鼻眼耳回到了这个男孩的脸上，又随着?它面?对周曼的“凝视”，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

“啊呀呀呀呀！！”周曼爆发出一声尖叫，她从位置上跳起来，撞到了桌椅，只能狼狈地跌坐，“鬼啊、鬼啊、不要过来啊！！！”

男孩恍若未闻，一步步地走出厨房，他的手里?似乎闪过了什么雪亮的东西，周曼认出了它，那是厨房里?的斩骨刀。

“妈妈。”男孩轻声道，“我饿了。”

大开的房门缓缓关上了，门外的路灯下，似乎又多了一对飞蛾的残翅。

*

也许是因为入了冬，这鬼地方的早晨亮得格外晚，王殷夏醒来的时已是早六点?，但?窗户外还是一片黑沉，像是仍然?在深夜之中。

头疼，耳鸣，虚弱，四肢软弱无力，一大堆的后遗症缠绕在王殷夏的身上，让她几乎无法站起身。

王殷夏叹了口?气，努力地积攒起一点?力量，撑着?床头柜把身体支撑起来，扶着?墙来到客厅，三个孩子都坐在餐桌边，眼巴巴地望着?厨房的方向，看起来是早就?完成了洗漱，就?等着?早饭了。

正在厨房里?的人是秦周，他蒸上了所有速冻食品，水煮了一锅鸡蛋，还拆了一箱子牛奶，甚至还剥了一碗橘子，非常贤惠地准备了一桌子丰盛早饭，看着?就?比早餐铺子更?有营养。

王殷夏靠着?桌子坐下，得到了所有孩子的亲切慰问，她深深地喘息，好半天?才缓过来，秦周已经?把热好的牛奶放在了她手边，为她提供适时的关怀。

有这么一顿丰盛的早餐打底，王殷夏也觉得好多了，随后一行六人挤上了车，至于为什么是六个人，因为马不群也在车上，经?过昨日的变故后，王殷夏和?秦周决定随身携带上了这位半死不活的人类，以防任何意?外和?不测。

经?过了接连两天?的非人对待，此时的马不群也已经彻底彻底丧失了活力，蔫蔫地躺在副驾驶上，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了昏睡，个人状态和?王殷夏不相上下，也是要去医院里?挂水的程度，不过看守他的狱卒可没有这么宽容。

小车很快就驶到了学校，三个孩子依次下车，先后进入校门，而车辆并未离开，王殷夏升起后座车窗，紧盯着?校门边的动静，寻找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F

最先到的是袁老师，其次是，往日里?共同行动的小团队在今天?已经?各自为政，三人把各自的孩子送入学校，随后又急切地离开，就?算在路上相遇，也只是点?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

最新的规则果然?带来的巨大的影响，最起码金晓梅和?蔡欣都有了新的行动方针，很可能会剑走偏锋……但?袁爱红大概率会维持现状，毕竟她家的小皮筋能考到第三名，而且表现得听?话懂事，是能靠鸡娃鸡出成绩的那种小孩。

王殷夏皱眉看着?，却半天?都没等到周曼，眼看着时间即将抵达七点?半，一位平头少?年才匆忙感到，踩着铃声挤进了校门。

小直尺？只有孩子没有家长？

王殷夏立刻打开车门，几步紧跟到校门口?，她紧盯着?少?年的背影，确定她没有看错人小直尺独自来上学了，周曼不知?所踪，和?昨天?小橡皮的情况一样。

王殷夏立刻拨通了周曼的电话，秦周也紧跟到校门口?：【周曼没来，需要通知?其他人吗】

“需要，我们得立刻通知?他们。”王殷夏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忙音这个电话都没能打通，她只能播出第二个，随后走向车辆，“打电话交给我，我们赶紧去周曼家。”

秦周二话不说就?上了车，一路向着?周曼家的方向驶去，周曼家位于这个小镇最老旧的城区，距离学校最远，路上需要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小县城道路狭窄，时不时有自行车三轮车鬼探头，秦周一路小心，竟然?在十分钟内就?带着?王殷夏赶到了现场。

两人把车藏好，这才直奔小直尺和?周曼的家，她家住在一处独栋的老旧小楼里?，周围都是荒废的楼房，贴满了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几乎看不到居民，整条街道上最新的东西竟然?是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