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夏的反常并没有引起钟庆鹏的注意?,因为此刻的钟庆鹏几乎崩溃了,他?完全不明白这小鬼为什么?也会跳楼事到?如今,他?才如梦初醒,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主宰小橡皮的大爹,而是一个被鬼蜮套皮的倒霉蛋。

学校已经到?了,三轮车嘎吱停下,王殷夏跳下车,拽着钟庆鹏就往大敞的校门?内走,到?这时候钟庆鹏终于知道?怕了,瑟缩着不肯下车,口中反复轮转着“我不去”、“救命啊”、“求求你”、“放我走”……

王殷夏却知道钟庆鹏逃不过这一劫了在这种世界里,有哪个学生能?逃得过?老师布置的作业呢?

果不其然,钟庆鹏的脚步突然打直了,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支撑起了他?,让他?自觉地跳下了自行车,随后又一步步地往前走,王殷夏赶紧松手,却在此时对上了他?的眼神。

钟庆鹏仍然留有理智,却无?法控制自身,他?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王殷夏紧跟着身不由己的钟庆鹏进入了学校,果然在教学楼的门?口看到?了惨案现场,不仅如此,尸体的周围还围满了人,全都是些面目模糊的师生,秦周僵硬地站在人群之中,牵着高个儿短头发的小剪刀。

王殷夏走上前,只是望了一眼那摔碎的尸骸,随后她也动不了了,直到?小铅笔颤颤巍巍地跑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衣角,她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果然,在这个世界里,“家长?”存在的意?义就是孩子。

王殷夏叹了口气了,按住小铅笔的脑袋,把他?的眼睛遮住了。

下一刻,熟悉的窥视感降临,一身黑衣的班主?任也望了过?来,王殷夏迎上她的视线,只可惜隔着一层模糊的遮挡,看不清她真?正的面目。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钟庆鹏不知何时跪在了“儿子”的尸体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还一边哭一边哀嚎,好似无?比后悔与恐惧这些感情?也许是真?实的,但它们绝不是因为孩子的夭折,而是钟庆鹏对自己的哀悼。

“是小橡皮的爸爸吧。”班主?任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幽幽地道?,“你来得正好,和小橡皮一起吧。”

话音落下,王殷夏敏锐地察觉到?小铅笔浑身一抖,紧接着,跪在尸体旁的钟庆鹏也发起抖来,他?浑身上下的水分在一瞬间被全部抽光,真?个人迅速地变成了一具皮囊,而地上的小橡皮则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拾掇起来,就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拼凑着它,将它重新被拼成了一个人,又再一次为他?披上了马赛克的面皮。

至于钟庆鹏?他?已经彻底地烂在了地上,只剩下一片薄薄的死皮,蒙在坚硬的骨头上面。

“有些人不配当父母。”郝老师笑?了笑?,向着王殷夏的方向提问,“你说是不是?”

王殷夏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抱歉,我想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对亲子之间的情?感也没有概念,但我会努力给你找一个答案。”

郝老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王殷夏的借口,随后她转身向教学楼中走去,恢复过?来的小橡皮也从地上爬起身,一摇一摆地跟着老师,消失在教学楼中。

上课的铃声响了,初三的孩子们依次往教学楼内走,消失许久的保安又出现了,慢吞吞地驱逐着外来的家长?,秦周和王殷夏也就罢了,最惊悚的是那地面上只剩一副皮子的钟庆鹏都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往学校外走。

王殷夏松开?了遮着小铅笔的手,小铅笔便像是大梦初醒,他?很自然地忽略了地面上的血迹,只好奇地追问:“妈妈,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没去上课?”

王殷夏拍拍他?的脑袋:“没什么?,你去吧,好好听?老师的话。”

于是小铅笔懵懵懂懂地点头,在铃声的催促中,笨拙地跑进了教学楼。

*

王殷夏和秦周并排坐在学校外的马路牙子上,两?人都有些恍惚,王殷夏往秦周手里塞了颗糖:“吃吧,缓一缓。”

糖果真?是好东西,快速地补充糖分,给人体最基础的正向刺激,已经成为了王殷夏回?复理智的第一选择大概等同于遭遇摄魂怪要吃巧克力?

秦周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吃了糖之后感觉好了许多,开?始打字:【姐姐,这个鬼蜮的主?导者?肯定就是那个老师,郝美丽就是她】

王殷夏点头:“我也这样觉得,但想要破解这个鬼蜮,我必须得回?答她的问题‘有些人是不是不配当父母’。”

秦周忍不住反问:【既然这个鬼蜮都是这样的,那直接赞同不就可以了吗?】

王殷夏叹了口气:“可要是郝老师真?的是小铅笔的母亲呢?”

是啊,要是郝老师是小铅笔的亲妈呢?你说她不配当妈?那真?是戳人肺管子了。

秦周耷拉下脑袋,十分泄气。

排排坐的两?人接连吃了好几颗糖果,终于等到?了人类团队的其余几位成员,袁爱红三人是一起来的,老人家一路上都是跑着来的,到?达后差点累倒下,还得靠大学生蔡欣搀扶,社会人金晓梅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膝盖在一旁大喘气。

这三人今早都在书店中探索,那地方打不到?车又叫不到?三轮,只能?一路跑过?来,差点给老人家累断了腿。

其实累断腿还算好的,接下来还要吓破胆子钟庆鹏的干尸,就挂在校门?口。

大学生蔡欣看了一眼,扭头就去马路牙子上呕吐起来,金晓梅也捂着胸口撇过?眼,袁爱红是最镇定的,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壮着胆子上去仔细观察,没想到?这干瘪的尸体突然动弹,吓得她跌坐在地上,这一下还扭到?了腰。

王殷夏把老太?太?扶到?一边坐下,和她大致解释了一番发生过?的事情?,袁老师听?得呆住,随后又用无?比复杂的目光望着这具尸体:“竟然是这样……这真?是……罪过?啊,罪过?啊!”

老太?太?低声念起佛来,蔡欣也吐完了,恐慌地反思其自己有没有对孩子不好,金晓梅则很是崩溃地询问:“为什么?学校天台上没有栏杆?我们家上面不都装满了铁栏杆吗,有那些东西在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为什么?孩子家里的屋顶可以装栏杆,而学校里没有这样的便利呢?王殷夏认为这肯定不是郝老师不想装,而是学校无?法安装有人从学校的楼上坠落,因此而死,而这是“郝美丽”不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王殷夏想到?了那个在楼顶一闪而过?的幻象,那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跌死在落下,而当时他?是面朝下的那孩子十有八九不是小橡皮,而是小铅笔。

“呀啊啊啊这是什么?啊啊啊!!!”一声尖叫从大路对面传来,周曼赶到?了,她看到?了门?上的干尸,惊骇得几乎要昏倒,多亏金晓梅扶了一把才背过?身去,连声惊叫,“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蔡欣:“钟先生的‘孩子’跳楼死了,他?也就变成了这样。”

周曼爆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声,她紧紧抓着金晓梅,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除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王殷夏和秦周,另外四人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真?正的死亡,这个鬼蜮的平和也让他?们忽略了“鬼蜮”这个词语所意?味的危险。

终于,进入这个鬼蜮的最后一个人类出现了,马不群踉踉跄跄地跑到?校门?口,仓皇地四处张望,同样被门?边的干尸吓了一跳。

“怎、怎么?会这样?”他?看向众人,寻求着同类的帮助,“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人变成这样,他?是钟庆鹏吗?他?会不会是”

蔡欣还没来得及解释,秦周已经跳起来,一拳正中马不群的脸,他?没有怎么?用力,但也轻轻松松地折断了这个男人的鼻梁骨,让马不群发出一声扭曲的痛呼。

如此暴力的行为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蔡欣赶紧缩回?手,袁爱红反而支撑着站起身:“怎么?了,为什么?要打人?”

马不群的反应竟然很快,被打后他?转身就想跑,却不料王殷夏早就堵在了另一边,而且她的手中还提着一柄十分惹眼的手斧,那锋利的刃尖闪烁着叫人胆寒的冷光,

秦周的第二拳在这时候来了,他?的动作快到?马不群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拳正中最柔软的脏器,这让马不群直接倒在地上,痛得掉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紧接着,王殷夏上前,斧头落地,嚓得一声就贴着马不群的头皮掠过?,竟然嵌入了水泥路面,马不群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为遭到?这样的对待,发出尖锐而恐惧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