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夏赔笑，含含糊糊地道：“是我的侄女儿，她不方便来医院，就是……医生，就是之?前那个……那个穿西装的男的是我哥哥。”

在?这个小镇里，穿着西装的男人非常少，也许只有银行和西餐馆会给男性?员工配备这样?的制服，但在?日常生活中维持这套装束的人只会是马不群。

医生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起王殷夏，好像在?确定?她的身?份，半晌后才幽幽道：“不是已?经拿药走了吗，还有什么事情。”

王殷夏心底一沉，嘴上还是继续编借口：“孩子的血一直止不住。”

这一回连医生都沉默了，半晌后他才道：“把孩子带过来看看吧，别?再这样?了，我看你们家里人都挺体面，这种事情该报警报警，该找老师找老师，孩子身?体重要。”

王殷夏这下几乎就确定?了，她继续追问：“那医生，我可以再拿一些药吗？或者我去这里的药房直接买？”

医生吓得直摇头：“避孕药不能乱吃，别?乱来，赶紧带孩子来看看吧！”

*

秦周顺利地找到了马不群的家门口，他潜伏在?走廊上，确定?了房屋里有人，直到马不群离开?家后，这才想办法潜入房屋内。

秦周没?想过从正门突入，并不是他敲不掉锁，而?是他无法保证使锁恢复，他选择走外?墙面过，老房子外?遍布了墙面装饰和电缆，正好为他提供了落脚点，他通过走廊的窗户翻出?去，最后成功地进入马不群家的窗。

秦周藏在?沙发后，先翻找姐姐的短信：

【已?经抵达医院】

【马不群地图来自医院大厅墙面，医院真实地形与墙面绘制图不同?】

【马不群大概率来过诊室，取走避孕药】

秦周关闭手机，心中升起怒气，他小心地在?脚上套好软布，随后开?始搜索起这套小房子，他最先找的是两个卧室，小圆规的房间有些凌乱，衣物?和日用品都堆积在?地面上，书桌之?中则随意摆放着各科的课本和辅导书，但没?有其他的信息来源。

随后是马不群的卧室，这房间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换下来的臭袜子皮带就扔在?床边，抽屉里放着钱、烟盒和打火机，一堆售楼文件和内部的销售手册被堆积在?小茶几上，没?有公文包。

秦周没?有找到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只能转战阳台，随后又?搜查了客厅和厨房，他的动作很快，尤其注意翻找隐蔽的抽屉和架子，大约花费了一小时后，他在?客厅的储藏柜里翻到了一个公文包。

秦周打开?公文包，果然?在?其中找到了吃剩的药物?和说明书，还有挂号记录和手写病历，这些东西都是他早有预料的，但剩下的文件就是意料之?外?的情报。

公文包里竟然?有户口本、转学籍用的档案以及学校证明书等材料，最早的一份是从小学开?始，最迟的一份在?初三，它们分别?属于五年级、六年级、初一和初三，小圆规竟然?接连转了四次校，而?更诡异的是，小圆规转学是同?一所学校转同?一所学校，也就是说她一直在?这个小镇的同?一所学校中转，就好像某种命运的重复。

秦周随后翻开?户口本，户口本中仅有两人，模糊的户主“父亲”和女儿小圆规，几乎所有的字迹都看不清楚，仅有小圆规的出?生年份能勉强看清，这是秦周在?进入这个鬼蜮之?后，所能见到的唯一一个比较清晰的年份

1980年。

秦周瞪着这个数字，只觉得毛骨悚然?。

*

王殷夏走出?妇科，相?应地做出?了外?观的调整，这才转去了儿科，这边的儿科也没?什么人，偶尔晃过一两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当然?母子都是模糊的马赛克脸，几乎没?见到男人。

家中没?有小铅笔的病历本，这是一个很古怪的情况，但小铅笔确实有可能从小到大没?有生过病，更何况医院也不会保留病人的病例，只能赌一赌小医院的医生和档案室。

档案室难进，但医生是一直出?诊的，不管小铅笔有没?有问题，只能先去诈一诈这个鬼地方的医生。

王殷夏故技重施，直接就闯入了医生的办公室：“医生，我孩子昨天说头疼，他晚上疼得睡不着！”

儿科内值班的是个女医生，她被王殷夏的闯入吓了一跳，有些不快地道：“你这边挂号了吗，你是几号啊，你孩子是”

王殷夏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没?给医生询问的机会，又?急又?快地喊道：“就是我们呀，我昨天下课回来，孩子就痛得受不了，一直哭一直哭，最近他的状态也很不好，总说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我一直哄他说没?什么事情，还让他照常上学，我都不敢让他看到病历本！”

医生好像终于认出?了王殷夏，她愣愣地望着她：“哦……是郝老师啊……”

王殷夏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么整竟然?真的有戏，便立刻央求道：“医生，你能再给我说说孩子这个病吗？”

医生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郝老师，这是遗传病，孩子到年龄了就……现在?也没?有任何治疗方法，我们只能是想办法缓解症状，你也带着他去大城市看过了，那几个好医院不也是这么说的？”

王殷夏根本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下意识地追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医生摇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发病会这么早，十三、十四岁就发病了，按照之?前的预估，孩子应该是二十岁左右才开?始逐渐显现出?运动与认知方面的障碍，越是往后就越是严重……孩子昨天开?始头痛了吗？要不然?，下次带孩子去市里的精神科看看，看那边有没?有好办法给他缓解痛苦。”

十三、十四岁？正好是小铅笔升上初中、进入妈妈任教班级的年纪。

王殷夏愣愣地望着医生，半晌后轻声问道：“这个病，发展到最后会是怎么样?呢？”

医生：“痴呆，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心理?方面的话，严重的抑郁……”

王殷夏：“他会自杀吗。”

医生低下头，含含混混地道：“有这个可能。”

*

在?这个阳光和煦的下午，钟庆鹏正半躺在?康复科外?的观察区内，他盯着身?边的盐水瓶，只觉得挂盐水令人格外?烦躁。

【中医院生理?盐水：一款补气补血的急救静脉注射疗法，一个疗程五小时，只能在?中医院中使用。】

要不是有这神奇的生理?盐水在?，钟庆鹏相?信自己一定?会因为流血太多而?流死，眼看着这第二次家长会也要来了，又?有一刀即将落下，他只得想办法把自己补足，不管那个死胖子能不能提高成绩，只要有得挂水，他还是能留下一条命的。

钟庆鹏又?想起了王霞的那一通电话，也许就是那个电话让他心绪烦，这个女人是真的讨厌，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还和袁爱红那个小团体搭上了话，管东管西，也不管管自己家的拉□□。

真是奇了怪了，王霞明明也经历了大失血，而?且她还没?有挂水，怎么会恢复得那么快，她这几天都在?到处乱跑，总有一天要找到医院来，到时候她肯定?会发现这个盐水的作用……

假如她也来挂水，把水挂完了，那他可怎么办？

要不是所有的生理?盐水都被保管在?护士医生的手里，钟庆鹏肯定?要想办法把它们都藏起来，偏偏王霞还是那什么资料管理?员，肯定?见多识广，到时候她不仅要来分享这个救命盐水，没?准还要怪他隐瞒不报。

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先到先得啊，就是那什么……道具，对，道具！

钟庆鹏一边这么自我开?解，一边望着玻璃窗外?的天空，他现在?是完全健康的状态，但他还是要不断地挂水，好像这样?能带给他更多的力量。

走廊上的电视正在?沙沙响，放着一些古董级别?的老电影，护士在?那里打着电话，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护士有什么电话好打的，那声音含混古怪，听着就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