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走廊的偷听，王殷夏格外注意起马不群, 此人在自我介绍时曾说?过职业是?楼房销售，有家庭但没有孩子, 很喜欢小孩他的便宜女儿是?小圆规, 成绩中等，因此他在第?一天的家长会上只?受到了比较轻微的伤害。

王殷夏相信自己的观察能力?, 但整个晚自习下来?，马不群都在专注地玩手机翻课本, 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她也没从这家伙的身上发现什么端倪。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说?这个人太会伪装？但这里可是?鬼蜮，不论多么丧心病狂的坏胚，只?要他有基本的常识和之力?，也该明白在鬼蜮里要规矩一些吧？

王殷夏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鬼蜮会影响心智的可能性, 她和秦周都算是?老手, 对这种影响很可能存在抗性，不具备参考价值, 还是?得看?普通人……

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城镇里，有着太多说?不出?的不对劲，它?们就像是?团成一团的毛线，难以找到首尾线头。

也就在此时，秦周的短信突然来?了：【姐姐，小铅笔好像有些不对劲】

王殷夏立刻抬头望向餐桌的方向，现在正是?数学补习的环节，袁老师不愧是?老教?师，十分有教?学魅力?，就连沉默寡言的小橡皮都开始积极地回答起问题，只?有小铅笔低着头弓着身体，一副对课堂课毫无兴趣的模样。

王殷夏慢慢皱起眉头，试图搞明白她的便宜儿子在做什么，小铅笔一直缩在餐桌的一角，像是?误入课堂的小学生，也不记笔记，也不抬头，看?着就叫人窝火。

此刻注意到不对劲的人跟多了，周曼就忍不住低声问：“那个桌角的孩子是?谁家的，他这是?怎么了？”

袁老师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她清了清喉咙，一边绕着餐桌转圈，一边笑?呵呵地宣布道?：“同学们，我们今天的晚自习差不多就要结束了，不管你们有什么感受，都请和我说?，老师最喜欢和我提建议的同学。”

听到这话，餐桌后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笑?闹起来?，袁老师家的小姑娘也跑到了“姥姥”的身边大声说?笑?，王殷夏赶紧起身，几?步就到小铅笔身边，随后就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恶臭，那味道?似乎是?……

秦周紧跟在王殷夏的身后，此刻也闻到了这股气味，他立刻拉了拉王殷夏的袖子，又指了指厕所的位置。

小剪刀已经不动声色地和小铅笔拉开了距离，有靠得近的孩子闻到气味，立刻嚷嚷起来?：“好臭，是?不是?有人拉屎了？”

小铅笔闻言就是?浑身一抖，竟然被吓哭了，还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王殷夏叹了口气，摸了摸小铅笔的脑袋，低声道?：“带上凳子，和你秦叔叔一起去。”

小铅笔还在愣神，秦周已经行动了起来?，他甚至都没等小铅笔反应，直接抓起凳子，连人带椅就拐入了厕所，直到此时钟庆鹏才意识到竟然有人在他“家”的凳子上拉肚子，当即就眉头直跳：“王霞，你家这个怎么回事，低能儿？几?岁了还拉肚子，这可是?我家，我今晚怎么睡觉？”

王殷夏反手把卫生间的门锁上，笑?着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今天吃坏了肚子，我会清理干净的，请大家下次来?我家做晚自习吧。”

袁爱红立刻打圆场，温和地劝道?：“小孩子大多控制不住自己，咱们是?第?一次开晚自习，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的，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尤其在这个地方。”

说?到底，这些小孩并不是?他们八人亲生血肉，追究家长的责任也是?没用的，钟庆鹏想明白了这点，只?能就此作?罢，对着厕所的方向连翻白眼?。

一旁的周曼则摸了摸小直尺毛刺的脑袋，幽幽道?：“唉，王小姐，你的运气也太不好了，怎么就赔上了这么个小……唉，瞧我，说?得什么话，没事的，距离下次家长会还早，你还有时间。”

王殷夏笑?眯眯的，就当是?没懂，只?转头确保小剪刀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既然秦周帮她处理小铅笔，那她就得给秦周盯好小剪刀。

趁着秦周带孩子清洗的功夫，王殷夏也重新清理了一遍餐厅和客厅，钟庆鹏就抱着手在一旁气哼哼地看?着，反倒是?小橡皮很勤快地来帮她，随后小剪刀看?不下去，也加入了进来?你别说?，这两个孩子的动作?还真麻利，几?下就帮她做好了清洁。

王殷夏又感到不对劲了，假如说小剪刀是家庭条件不好，所以格外懂事成熟，那小橡皮为什么也这么熟悉家务呢，按理来说他家的条件应该是很不错的，他应该比小剪刀娇生惯养？

站在一旁的钟庆鹏好像也看?不下去了，他朝着小橡皮吼道?：“小兔崽子还不去读书，你以为今天晚上课上完了就结束了？不做完作?业别想睡！”

在“父亲”的怒吼里，小橡皮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后他讪讪地朝王殷夏和小剪刀告别，逃命一样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半小时后，秦周带着低着头的小铅笔走出?了浴室，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其余几?人早已带着孩子各自回家，王殷夏在楼下拦到了一辆出?租车，解决了两人两鬼的回家问题。

*

一回到家王殷夏就让小铅笔早早上床睡觉，对他磕磕绊绊的道?歉充耳不闻，她现在高度怀疑小铅笔拉肚子是?因为那杯圣代他在吃冰淇淋时表现出?强烈的惊喜，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很少食用冰品。

这么说?来?，这孩子在第一次点餐时好像也没有点任何冰淇淋，而且没有去碰那几?杯冰可乐，就这么干吃了一顿炸鸡。

小铅笔虽然孬，但总体来?说?很听话，也许是他之前的“妈妈”禁止他吃冰的东西，所以他才不敢触碰，除非“妈妈”亲手把冰淇淋递给他，这才意味着偶尔的允许。

既然能掌握小铅笔的腹泻诱因，上一位喜当妈的人应当十分细心，最起码她还算了解便宜儿子……

那么她死了吗？假如是?，她又是?怎么死的？难道?是?死于小铅笔的糟糕成绩她是?否也给他找过补习班？

王殷夏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简单地收拾家里的布置，很可惜这栋房屋没有给她更多的信息，除了那架书柜之外，其余的陈设都是?很家常的东西，和钟庆鹏也就是?小橡皮的家没有太大的区别。

收拾完毕后，王殷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重新站到书柜之前?，经过了这两日的研究，她现在发现这书柜的安排十分正确，几?乎所有辅导书都在针对最难的语文，没准上一个“妈妈”也是?袁爱红这样的人，可以自己翻辅导书教?小铅笔学习。

王殷夏打开柜子，再次翻起这些书本来?，这些辅导书都是?全新的，新的有些古怪，十有八九是?经过了鬼蜮的扭曲，不是?原来?的那些事物了。

书本本身不透露情报，也许她可以去书店里询问，看?看?能不能弄到购买记录……

王殷夏快速地浏览起这些辅导书，她一边翻一边做记录，很快就得到了一张表格，有了数据的对比，她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书柜中的辅导书均匀地涵盖了初一到初三的内容，这一点十分奇怪，和她目前?的推测起了冲突。

假如辅导书是?小铅笔上一位“亲”母留下的，那么她不太可能买齐三年的教?辅书，她一定会侧重当时的时间节点。

比方说?，假如上一任是?在小铅笔初一时进入这个鬼蜮，那么她在选购辅导书时没必要买初二和初三的，她又不是?小铅笔的亲妈，不用陪着他一直读到毕业。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上次进入的人也在这个时间节点呢？这个鬼蜮就是?循环制，他们这一批是?这个节点，上一批人进入时也遇上了初三，所以上一任“目前?”不得不购买齐全，因为小铅笔的基础太差了……

但小剪刀的“荣誉手册”又要怎么解释？获奖作?文的关?键节点分别是?五年级、六年级、初一和初三，她可是?换了四位家长，时间点还各不相同，而且这里的辅导书是?是?三个年级平均分的，不存在侧重于初三的情况。

王殷夏越想越烦躁，索性拿出?本子来?盘线索，她先翻秦周今天和她往来?的短信，最晚的几?条是?他们今晚回家后的信息交流：

【除了脸模糊之外，小铅笔和正常的男孩没有任何区别】

【我问过小剪刀了，小圆规今天表现得很正常，我会让她多注意的】

【小剪刀说?课堂很有效果，老师讲的很好，都是?她从没听过的技巧，只?可惜没有语文，语文最难】

……

王殷夏把这些信息都简单整理后记录下来?，决定明日和秦周一起跑一趟书店，这个小镇是?有书店的，就在学校的不远处，而且还是?新华书店，令人倍感亲切。

盘完信息之后，王殷夏把手中的东西收拾好，重新打开相册翻看?，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这东西许多次，但几?乎都没有找到什么可靠的线索，在那母子合照之后就是?小铅笔的单人照了，从一个面?目模糊的婴儿，到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孩，六年级毕业时也是?母子合照，照片上的“母亲”同样半身模糊……

王殷夏还把每一张照片都拆出?来?检查，照片质感薄脆，看?质量是?不怎么好的样子，照片后面?倒是?有字迹，可惜全部模糊，就像是?这个鬼蜮之中的原住民一样，被迫顶上了一张马赛克的脸。

至于相册本身，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最普通的相册，由一层撕拉膜和粘板共同组成书页。

王殷夏翻着翻着，重新回到了小铅笔小学毕业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小小的学士服，他的母亲则拿着一卷扎了丝带的奖状，虽然看?不清两人的面?目，但想必都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