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鬼蜮不是恐怖游戏,王殷夏也没?法找制作组提意见,她只能硬着头皮翻看,这本日记(就?当它是日记)没?有写年份,日期横跨了六个月左右,频率大概是七八日一篇,时常能见到钢笔素描,多是昆虫和景色,十分生动活泼。
素描的风格令人眼熟,这日记大概率是属于瓦莲京娜的,也只有那画册的主人才能绘出这样的日记。
王殷夏翻完了所有页码,在最后?一页上看到了一张细心封好的黑白照片,这是一位壮年女性,穿着军装,胸口?满是勋章。
王殷夏认不出这些勋章,但也清楚它们代?表了巨大的荣誉,不知?道这位女性和瓦莲京娜有什么关?系,以至于她要如此珍重地?把照片贴在这里。
两种陌生的文字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们把各自的东西放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相互认识的痕迹。
俄文使用者中必然有瓦莲京娜,那么德语使用者又是谁呢,他?们是陌生人吗,是鬼蜮中的鬼怪,还?是和她一样的外来者?
王殷夏摸索着手中的日记,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假如这个鬼蜮每次只吞噬一个人,那么她是否能假设……这两种文字对应着在她之前遇难的两位人类?
那这鬼蜮还?挺国际化。
“布咕、布咕、布咕……”
十二点的钟敲响了,把走?神中的王殷夏拽回了现实,她抓起日记本,决定拿着它上床睡觉。
有这日记本在,今晚也许还?能做梦。
第044章 蝴蝶岛观测站四(捉虫)
【……制作?蝴蝶标本前, 必须要?让尸体软化,未经过软化的蝴蝶难以打开翅膀,这一步需要?耐心, 可以把尸体放在漂浮在水上的塑料块里, 或者夹在湿润的纸张中?, 也可以直接往蝴蝶的身体中?注水, 而这些?都需要?按照蝴蝶的大小?和状态判断。】
女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仍旧低沉缓慢,但像是信号有些?不良, 略微有些?滞塞。
【有些?大型昆虫, 在制作?标本时需要?掏空内脏,大多数蝴蝶是不需要?这一步的, 但从本地岛屿上采集的蝴蝶却必须这么做……】
王殷夏睁开了双眼,面前是一片黑暗, 周围是柔软的被褥, 脑后是鸭绒枕头,枕边还藏着日记和画册, 一切都是她在睡前做好的布置,就连贴身放置的名片都在原位, 且温度正常,丝毫没有发烫。
但王殷夏却一动不能动,就像是遭遇了鬼压床,她甚至觉得此刻的自己?变成了黏在粘虫板上的昆虫,只能够维持着平躺的姿势, 连转头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就是这样, 已经把内脏清空,需要?重新填满蝴蝶的身躯……这一步做好后, 接下?来就是展翅,翅膀是蝴蝶最具观赏性的地方,先把尸体固定在展翅板上……可以用塑料纸固定,用针扎在这里……这样压着,然后调整翅膀的位置……】
女人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王殷夏听?着她的声音,却觉得周围越来越冷,被褥的保温功能像是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某种刺入骨髓的冰寒,悄悄地淹没了她。
再然后,王殷夏感到了风,一道轻微而柔软的冷风幽幽地拂过她的侧脸,好似有人正躺在她身边,正对着她轻轻呼气。
【穿透……标本针……很锋利……要?注意……安全……全……全……】
女声断断续续,就好像说出这话的声带正在被冻结,气温越来越低,王殷夏只觉得她的睫毛都要?被冻僵了,她也想说话,但嘴巴怎么都张不开。
【全……全啊】
完整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扭曲的女声,令人联想到黏腻的淤泥或者阴沉的湖水。
一片刺骨冰寒中?,王殷夏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它很独特,似乎是香味,却又?带着苦涩,她一定在哪里闻过它,但是她忘记了王殷夏还想再仔细嗅嗅,这味道便?彻底消失不见。
【啊呃】
扭曲的女声越来越尖,急迫地想挤出些?什么,但那冻僵的声带已经无法?发生,到最后,只剩下?怪异的气音,令人不寒而栗。
【噗嗤】
一声闷响炸开,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入了水囊中?,声音落下?,一切动静就此消失,夜晚重归死寂。
王殷夏终于?能动了,她猛地喘了一口?气,狼狈地从床上爬起身,寒冷让她不住打颤,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以及声音所?传达的讯息。
假如这个女声属于?一只鬼怪,或者说它就属于?那位已经死去的瓦莲京娜,那么它是带着善意的吗?毕竟名片没有发热……可一只鬼怪出于?善意提醒她一个人类注意安全?
且瓦莲京娜和她语言不通,鬼怪怪声又?是怎么把讯息传导给她这个活人的?
王殷夏打开了灯,匆忙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此时她还在卧室中?,一切都和入睡时一般无二,门窗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被褥还是一样柔软,日记本和画册都整整齐齐地摆在枕边,白炽灯的橘红柔光照亮了原木家具,带来温馨舒适的视觉效果。
可这看似安宁美好的一切,在王殷夏翻开那本日记后戛然而止,日记的扉页不再只有一行干净的签名,而是多出了数十枚凌乱的指印和划痕红得发黑,令人联想到干涸的血迹。
王殷夏凑近了嗅闻,果然闻到了浅淡的血腥味,似乎还有那种苦涩的气息……
“布咕、布咕、布咕……!”
客厅里钟摆敲响了早八点,王殷夏拉开窗帘,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早晨,她翻身下?床抄起手斧,没忍住瞅了眼床底,万幸没发现什么不对头的东西,她又?跑到房间?外,强迫症一样检查了一番这幢木屋。
仍旧是一无所?获。
王殷夏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一无所?获”这个词语,她换了衣服回到厨房,开了一罐鸡肉奶油蘑菇汤,配着土豆吃了个精光,随后重新收拾行李,根据昨天的经验做出精简。
就算房屋中?会发生怪事,对外的探索也不能停止,解开蝴蝶岛的谜团是征服这个鬼蜮的唯一选择。
*
早十点,王殷夏又?行动了起来,带着背包与拖车再次出发,这一次她瞄准了中?央山西面的小?码头,于?是十分应景地抓着鱼叉上了路,一路东戳戳西戳戳,没探到坑洞或者陷阱,顺顺利利地就在正午十二时左右抵达了目的地。
这个岛屿不算大,以王殷夏现在的脚程,环绕一周也只需要?半天,假如有代步工具将会更快,不过她顾忌着雪下可能藏着的危险,这才前进得相对谨慎。
岛屿码头建造得相当粗糙,没有什么高科技设备,颇有些?上世纪小?码头的风格,水泥浇筑的地面坑坑洼洼,结了一层薄冰,不见落雪,码头边的金属栏杆早已生锈,古怪的铁锈连成了一片,挂着重重叠叠的粗麻绳,冻得坚硬,远远望去如同血肠。
王殷夏走上码头,哪怕她走得很慢,仍旧脚底打滑,寒风从海上挂来,没有任何任何味道既没有海水的咸腥,也没有淡水的味道,当然更?没有王老板冷笑话里的过夜饭菜味,令人大失所?望。
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大概就只有大海了,它无边无际,与远处的天空几乎要?融为一体,海面上浮着鱼鳞一样的冰片,远远望去就像是层叠拼凑的艺术品,美丽而冰冷。
地面太滑,王殷夏谨慎地摸着栏杆前进,她先收集了一些?海水灌入保温杯,随后又?探索了码头周围的建筑物,这里有两间?荒废的房屋,建筑粗犷,很有苏式风格不是苏杭江南的苏式,而是苏卡不列的苏式。
王殷夏又?开始了上下?寻摸,还搭了简易的梯子上了房顶,在平顶上扫下?去好多积雪,万幸这水泥小?屋足够坚硬,能让她造作?。
屋子里头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只有生锈的铁桌铁椅,空荡荡的腐朽木柜,还有桌角下?的碎玻璃片和俄语的酒水标签,看样子是几只被人砸碎的玻璃酒瓶。
王殷夏原本只是惯例地摸索,却竟然在这地方捡到了一样道具,实?在是意外之喜……也许也没有这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