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夏有些抱歉, 在这位倒霉蛋的手臂上画了几下,让他安安静静地趴着别?动, 随后挪到了门?口, 一边数着秒数,一边安静等待, 片刻后,一阵刺耳的铃声从四楼响起。
“叮铃铃铃铃铃”
这铃声极具穿透性?, 顷刻之间就?响彻了整栋大楼,只要不是昏厥的人?都该被惊醒,不过今天?的人?们?学乖了,没有一个房间打开灯,也没有出现?任何额外?的动静。
王殷夏再次在心中数秒, 一分钟后, 小闹钟自动关闭,整栋水泥大楼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是的, 小闹钟,这个声音正来自王殷夏早就?设置好的闹钟,祥泰百货出品,各种音色可选,她在无人?的四楼一号房内也就?是他们?的正下方摆放了闹钟,因为她想要验证声音是否是吸引来鸟怪的唯一条件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王殷夏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又掏出手机,打开早已设置好的延时拍照,她将手机面朝下摆放,对准了五层楼的四号房间,将这部手机滑了过去,在投出手机之后她就?立刻关上了房门?,这地方的房门?就?和顶楼的通道一样,没有门?缝,虽然有把手却没有钥匙孔,杜绝了一切漏光的可能性?。
十几秒后,五楼的四号房间内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炸响,那是玻璃墙被击碎的声音,随后是风压席卷,暗示着怪物的来临,王殷夏浑身?紧绷、握紧了把手,心中却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她的试验已经成功了一半。
王殷夏给十秒钟的延时拍照设置了闪光灯,黑暗之中,这闪光灯必然会十分醒目,虽然光芒短暂,但只要被鸟怪注意到,它就?会破开玻璃墙,进入空无一人?的五楼四号房间。
像是为了验证王殷夏的猜测一般,几乎在同一时刻,一道熟悉又诡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仿佛贴着她的耳朵
“饿啊……没有……没有虫冲……饿啊……饿啊……”
有黏腻的摩擦声,湿润的水渍音,好似有巨蟒在地面上攀爬,王殷夏的耳朵正贴着门?板,她将这一切声音都收入脑中,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蠕虫一般的可怖舌头。
这怪鸟对光线确实敏感了,要是那闪光灯只闪烁了一瞬,它竟然也能及时捕捉。
很快,一分钟过去了,四楼的小闹钟再次响起,门?外?的摩擦声几乎是立刻消失,那诡异的人?声也变成了狞笑,下一刻,楼下的方位也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当然,这也是一无所获的。
“……来这里……虫虫……宝宝们?……饿啊……”
似女似男的人?声再次响起,这一回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楼梯口?还是走廊?王殷夏按着门?把手,即便不开门?,她也知道她的实验完全?成功了。
白雾会吞没声音,声音并不是在黑夜中吸引鸟怪的诱饵,光线才是最?重要的条件,但声音在水泥大楼中却是畅通无阻的,因此在鸟怪进入大楼的情况下,在水泥巢穴中的声音会成为狩猎的条件。
王殷夏听着门?外?的哭丧,又想到了昨日早晨发生的事情,早晨时留在大楼内的人?不少,那鸟怪为什么会选中李玲澄?只能是因为声音,但声音传不了太远,所以鸟怪才需要趴在玻璃墙外?去感受,进而?吓坏了韩培闻和贺贵宇……
王殷夏闭上眼睛,拉开长袖,伸手去摸小臂,手掌下是毛毛刺刺的触感,那些“羽毛小手”还在蠕动,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把手伸进蠕虫啃食的垃圾堆?伸手去掏满是头发的下水道?反正是一种能让人?想要毁灭世界的感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古怪的声音逐渐消失,王殷夏也听够了墙角,她悄无声息地爬回床,分别?安慰了房屋内另外?两个人?,重新进入了睡眠。
*
第三日晨,光源在浓重的白雾之后显现?,王殷夏准时出现?在天?台上,同时还带上了安缪、薛国裕、昏睡的韩培闻和捆成粽子的马耿。
除了他们?五人?之外?,几乎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来了,昨日的悲剧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假如不想在早晨被大鸟掏走,他们?最?好都到天?台上。
昨日摔死在天台上的李玲澄已经不见了,也许已经被当做食物吞食,王殷夏一边观察着水泥天台上的血迹,一边摩挲着通道口的大门?,这水泥门?沿坚硬光滑,可以轻松开合,但它没有门把手也没有缝隙,完全?不像是正常的铁门?。
为什么会在早晚时关闭?也许可以用什么东西把它顶住……
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大约在早八点时,天?空中响起拍打翅膀的声音,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王殷夏退后两步,却见那大鸟缓缓落下,它的身?躯显然要更加臃肿了,那些蠕动着的黑羽毛在它的背上高高堆叠,就?像是一个小山包,黑色的“植被”之下是升降不停的“山丘”。
然后,那张属于人类的脸又转动了起来,它朝着每个人?露出笑容,与前两日一样,张开嘴,吐出了一团团肉泥。
“吃呀!来!吃!吃!吃!”
怪鸟笑嘻嘻地关爱着它的幼崽们?,人?们?仍然不敢上前,只等着这怪物先?行离开,然而?这一回怪鸟也急着走,它反而?还要跳下水泥小屋,开始抖动起身?躯
怪鸟背上滚下了一大块黑色的“绒球”,这竟然不是大鸟的一部分,而?是某一样被它背负在身?上的事物,这东西像是没有骨头,啪嗒一声摊在地上,露出了它真正的面目。
这也是一只怪鸟,或者说,一只人?面“幼鸟”,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肉球,没有翅膀和双腿,浑身?上下都覆盖着薄薄的羽毛,一张曾经属于人?类的脸在此刻完全?扭曲变形,它的嘴边长着一圈彩色的肉瘤,当它像蛇一样张大嘴巴时,便露出了满是白色花纹的口腔古怪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密密麻麻地挤压攒动,像是一团团蠕虫在争夺空间。
王殷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仅是因为生理上的恶心,更是因为她认出了这只“幼鸟”,它竟然就?是昨日那位从高楼坠落的贺贵宇。
他还活着,或者说,它还活着。
“啊啊啊”变异的怪物在大叫、大哭,“妈妈!饿啊饿饿”
面对幼崽的哭嚎,那母亲竟充满了耐心,人?面巨鸟咯咯笑了,它抖起翅膀,蠕动着的黑色羽毛仿佛能够遮天?蔽日,只见这大鸟缓缓地摆动着身?躯,本该空空荡荡的双颊此刻又鼓囊起来
“宝宝……来……吃……吃”
再然后便是鸟类的喂食了,肉泥从一张嘴巴淌入另一张嘴巴,如此诡谲惊悚的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就?连王殷夏都感到了极强的不适,几次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又不得不转回来。
几十秒后,喂食结束,两只巨鸟再次依偎在一起,幼鸟缓缓“爬”上了巨鸟的后背,它确实没有四肢,但它浑身?上下都长着“小手”,两只怪鸟的“羽毛”彼此交握,就?像是魔术贴般相互粘连,数不清的“小手”将幼鸟送上了巨鸟的脊背。
王殷夏听到了闷响,人?群之中已有人?支撑不住,昏厥倒地,也有人?干呕不止,却又不敢逃走,与昨日的薛国裕一模一样。
最?后的最?后,古怪的幼鸟将身?躯埋在“母亲”的身?上,巨鸟终于心满意足,拍击着翅膀想要离开,王殷夏一咬牙,大声喊道:“等一下!‘妈妈’!!”
巨鸟停止了动作,那颗脑袋像是猫头鹰一般缓缓扭动,它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它在看?着她:“宝宝?”
王殷夏深呼吸,努力压制着胸膛中擂鼓一般的心跳,她举起手:“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飞?”
巨鸟笑了,朝着王殷夏走来:“很快……很快……多?吃些……多?吃些……不要怕……能吃饱……”
王殷夏没有动弹,此时巨鸟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它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只巨大的脑袋海在不住地靠近:“宝宝,你?还,饿吗?”
王殷夏毫不怀疑她要是回答饿了,这只大鸟肯定要给她也来一套喂食,那可就?太要命了,她立刻拒绝:“谢谢您,我很饱。”
巨鸟定定地望着她,那无比古怪的面孔竟然也在做出表情,像是在失望又仿佛很开心:“好宝宝……好宝宝……”
王殷夏心情复杂,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但怪鸟也没有耽搁下去,在口头表扬“幼崽”后,它飞入了云层中。
王殷夏目送着巨鸟的阴影,直到它完全?消失,这才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群,几乎所有人?都用又惊又惧的眼神望着她,唯有安缪表现?的十分镇定,与平时一般无二。
“走吧,我们?下去。”王殷夏一把揪起地上的薛国裕和,转头朝毛禹滨道,“毛先?生,麻烦你?把马先?生送下去。”
与昨日一样,毛禹滨服从了王殷夏的命令,只是他不断发抖,看?样子可怜极了,最?后竟然是安缪上前搭了把手,和毛禹滨一起把马耿拖回了五楼的三号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