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 它已经提供了, 就?是一大早流淌在天台上的那堆肉泥。

仔细想想,这似乎也符合设定, 假如这个鬼域真的是一个哺育幼鸟的“温馨家庭”,那么“幼鸟”所能获得的食物就?只能从成?鸟的口中得来,换句话?说就?是那滩肉泥,鬼知道吃下去会变成?什么东西。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不禁让王殷夏回想起了她在小?猪宫中的经历,那个时候的人们也面临类似的危机,作为被豢养的牲畜,人类只能依靠猪人农场主提供的泔水。

泔水,唉,还不如泔水呢,最?起码泔水里面有可以吃的,不论如何也要比泥泞的血肉要好……

而且还有陈懿忆在,陈懿忆正?直又勇敢,会吃力?不讨好地照顾着?陌生人,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来分。

王殷夏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怀念小?猪宫伙食的时候,现?在她就?算想效仿陈懿忆的方法来稳定军心,也没有那个条件。

王殷夏的背包里确实有着?充足的物资,但那大多都工具、药物和武器,口粮只有正?常成?年人五天的量,一是因?为鬼蜮持续时间有限,且往往提供食物,无需过多的负重;二是因?为王殷夏情况特殊,只要有幸福家园作为能量来源,她对食物摄取量的要求比普通人要低得多,这些食物够她吃一个月。

但在这个鬼域之中还有十九个人,要是没有足够的食物,必然会产生巨大的冲突,而这一定会对她造成?影响,从而阻碍她对这个鬼蜮的破解和吞噬。

而且食物短缺向来是令人警惕的危险,为了躲避饥饿,吞噬同类往往会成?为一个热门选项,一旦有人迈过这条线,那么道德的阶梯就?会彻底崩溃,从此?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王殷夏让安缪在房间内等?待,自己再次跑上了天台,这一回她搜寻地更加仔细,不仅想办法爬上了天台小?屋的屋顶,还仔细搜查了四周那高耸的水泥墙壁,包括用刀刮下水泥,尝试着?分析它的成?分,也研究水泥之中的铁丝与钢筋。

原本只是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去搜刮一切有可能出现?端倪的线索,但王殷夏没想到这个方法竟然真的给了她一些信息。

钢筋的硬度太低了,王殷夏很轻松地就?剖出了一截钢筋,她试图去拧与扭,还没用上什么力?量,这些钢筋就?已经被掰成?了两半,正?常的铁筋不该这么容易就?被拗断……老旧建筑物?上世纪产物?被鬼蜮扭曲后的概念?

王殷夏收集了一节钢筋放入背包,这才往回走去,路过那滩血泥的时候停了停,也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些东西似乎不如早上那么腥臭了。

*

下午三点,王殷夏回到了住宿层,整栋大楼之中仍然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氛,人们在无主的房间之中来回游荡,四处寻找着?可以用来逃生的出口,有两个男人因?为争夺房间而打了架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知道那些房间更安全,但在这种环境下,许多冲突根本不需要充分的理由。

当?然有人想来寻求王殷夏的帮助,王殷夏来者不拒,都先口头答应下来,再仔细询问了一番,耽搁了一会儿后才回到她的临时住所。

安缪完成?了承诺,乖乖地在房间内等?着?她,而且在确定了王殷夏的声音之后,她还额外询问了一个问题:“夏姐姐,我跑八百米要几分钟?”

王殷夏笑了:“三分钟。”

安缪这才打开大门,让王殷夏入内,见她完好无损后大大地松了口气:“您有在顶楼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吗?”

王殷夏点头:“是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异常,也许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

安缪赶紧追问:“我也许能帮上姐姐的忙,能和我说一说吗?”

事已至此?,透露一些信息也无关紧要,王殷夏一边收拾着她采集到的东西,把?那些血泥、钢筋、水泥等?摆了一地,一边说了些她的猜测:“……我们能够收集的信息太少,到手的东西就?这么多,要是能分析这些东西的成分就好了。”

安缪原本在认真地听,此?时突然就?激动起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知道怎么办!夏姐姐,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在这个地方也用不了,我可以它的摄像头拆了下来!”

王殷夏从一堆塑料袋里抬起头,不明所以:“你这是想做什么?”

安缪:“我有分析成?分的办法我这里多出了一副摄像头,姐姐的手机是可以用的吧?我知道要怎么用摄像头和一只完整的手机拼出可以拍照的显微镜!”

王殷夏愣了愣,当?即拿出她的手机:“我们试试,你还需要什么工具?”

安缪便和王殷夏借用了瑞士军刀、胶带、铁丝和硬纸张等?小?东西,很快就?拆下了一只摄像头,随后她又做了个纸折的盒子,拿来王殷夏的手机,几下组合,捣鼓得有模有样?,王殷夏凑过去看看,发现?效果意外得不错。

得亏安缪心灵手巧,王殷夏也带足了工具,在这种一穷二白的地方,竟真的弄出了一个简易的显微镜来!

安缪又套上手套,拿手电筒打光,用塑料袋和白纸来取样?,最?终把?这些东西送到了摄像头下。

安缪开始调整“显微镜”的焦距,王殷夏打开拍摄功能,在特定的角度和距离上确实可以拍摄到相当?清晰的放大物体!

这个成?果让两人都大为振奋,她们对着?巨鸟吐出的肉、天台上的水泥粉和钢筋刮下的碎屑拍摄了起来。

水泥没什么特别的,和普通水泥一样?,肉泥搅得很碎,对两个非专业人士来说,除了觉得格外恶心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唯有钢筋的碎屑十分特殊。

安缪在钢筋碎屑中拍摄出了类似纤维的结构,她换着?高度拍了许多张,最?后笃定地告诉王殷夏:“还好不用染色……这应该是木头,最?起码是木头一类的东西,它和我见过的木纤维非常相似,这里还有一小?部分很像是木薄壁组织细胞。”

纵使王殷夏见多识广,也开始觉得这个世界神奇起来了:“‘木纤维’?‘木薄壁组织细胞’?你很擅长?生物?”

安缪应当?是想克制一下,但最?后还是骄傲地笑道:“我理科都不错。”

王殷夏在心中赞叹,何止不错,能把?知识学到手中、应用起来,这就?已经是义务教育的理想成?果了。

*

一旦过了正?午,鬼蜮的天就?黑得很快,初来乍到的人们也逐渐发现?了这个地方没有食物,立刻又掀起了新一轮的恐慌。

不少人开始四处敲门,询问着?获取食物的方法,也四处探查着?是否有人携带了食品,所有背包的人都成?了关注对象,王殷夏作为表明了身份的老手以及大背包客,自然躲不过这一遭。

当?然王殷夏是不会提供食物的,尽早了结这个鬼蜮就?算是她为团队做的最?大贡献,她沉痛地和每一个寻求帮助的人表达了遗憾的心情,只说自己的包里都是野营工具,没有什么食物,非常突出地展现?了自己的饥饿,用言语简单地安抚了人们。

所幸这地方还有清洁水源,最?起码还能喝个水饱,不然今晚谁都别想平安度过。

入夜后,来自天空的光线完全消失,整栋水泥大楼都沉浸入无边的黑暗中,王殷夏还想冒险再上一次天台,却发现?通往天台的大门已经锁上,她只得返回,再上下摸索探查了一遍水泥楼内的景象。

大楼之内倒是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变化,饥饿了一天的人们都深陷躁动不安,不过文明社?会的秩序还残留在人们心中,除了斗殴和口角之外,还没有新的冲突爆发。

王殷夏回到了她在五层的房间,安缪已经点亮了屋内的灯,三面白墙在灯光下折射出惨白的光线,唯一一面玻璃墙却像是能吸走所有的光,模糊不清的白雾黏在玻璃墙上,看着?便叫人觉得恐怖。

王殷夏走到玻璃墙后,定定地望着?墙外的黑暗,安缪也探头向外看,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最?后还是王殷夏把?她拉回去。

“今晚十有八九要发生危险。”王殷夏翻了翻背包,随后往安缪手中塞了一部崭新的手机和一袋压缩饼干,“赶紧吃了,手机拿好,再等?我一会儿。”

安缪受宠若惊,差点都拿不住饼干,她愣愣地望着?塑料袋上的俄语,又抬头问道:“夏、夏姐姐?这是给我的?”

王殷夏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快吃,少喝水,今晚别起夜。”

安缪乖乖地点头,果然一滴水不碰,就?这么硬抿起干燥的饼干,王殷夏又跑到隔壁无人的空室内打开灯光,再把?那一堆血泥、“铁屑”、水泥丢到另一间空屋中,在门上贴了便签,标记了警告语,这才返回,一进门就?道:“现?在我们关灯,今晚就?不开了。”

安缪不知道王殷夏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无条件服从了这个指令,关掉了按钮在床头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