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筋已?经快乐地吃上了，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妈也来吃，袁爱红笑着叹了口气，又将饭盛满了：“还有，还有，慢慢吃，宝宝慢慢吃啊。”

小皮筋是个非常有天分?的孩子?，学习好，运动也好，又是长身体的年?纪，遇上好菜那当然是吃了个肚皮溜圆，她吃完两碗饭还不?满足，又接过第三碗，把?糖醋排骨的酱汁和番茄炒鸡蛋一起拌进饭里，吃得唏哩呼噜，香极了。

袁爱红看着看着，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本来早就计划好了今晚的说服计划，但真正?看到小皮筋吃饭的这?一幕，她几乎都?有些问不?出来了。

还是小皮筋先注意到了不?对劲，她搁下碗筷：“妈妈，你怎么了？”

袁爱红：……

袁爱红擦去泪水，板板正?正?地坐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吗？”

小皮筋还以为这?问题和期末考有关，便当即抬头道：“期末考吗？我马马虎虎前三不?成问题，妈你放心，我努努力一定会给你抢到第一的！咱们也要到大城市去！大城市里好读书，好上学，也好找工作?！”

大城市好找工作?……

袁爱红的脑中立刻浮现起那几张剪报，那个报道中不?幸溺水的十四岁女孩子?就是留守儿童，双亲都?在大城市里打?拼，家中只有一位年?迈的姥姥，上了年?纪的人连自己都?难以照顾，更何况还要多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子?呢？

悲剧发生时，姥姥就在岸边洗衣服，不?过是一个转头，小孩子?就被水流卷走了，在深水潭子?里一泡，竟然就这?么没?了。

这?样一条鲜活生命！那姥姥得多痛啊，她必然恨不?能以身相代就像是她一样。

袁爱红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这?一回轮到小铅笔慌张了：“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别哭呀！”

袁爱红擦眼泪：“大城市里好找工作?，因为你妈妈和爸爸都?在大城市，对不?对？”

小皮筋的动作?僵住了。

袁爱红破釜沉舟，无?比陈恳地道：“我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但我不?想瞒着你了，我并不?是你的亲生妈妈，我也不?是你的亲姥姥，唉，我们如今这?般，其实就是一段孽缘啊。”

小皮筋完全陷入了沉默，半晌后?，她强笑道：“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袁爱红只是摇了摇手：“孩子?，好孩子?，我只求你一个问题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班级里的孩子?们，都?叫什么名字？”

小皮筋哆嗦了两下：“我叫小皮筋啊。”

袁爱红慢慢摇头，今日下午时分?王霞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我想麻烦袁老师，去试探一下家里孩子?的真正?名字，‘小皮筋’肯定不?是她的真名，而她的真名关乎到一切的真相。】

【这?件事情风险很大，很可能直接就会导致家长的死亡，老师可做可不?做，如果小皮筋愿意配合，那最?好再多问问其他孩子?的名字，他们肯定是彼此知道的，但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说出口。】

袁爱红丝毫不?惧，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你真正?的名字，是别人给你取的吧，家里给你的名字呢？我只想知道家里给了你怎样的名字？”

小皮筋从位置上跳起来，手里的碗筷摔了一地，她的面庞仍然模糊不?清，但袁爱红却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浓厚的恐惧。

小皮筋突然站直了，此时此刻，她的声音也不?再带有有小姑娘的清脆，而是变成了某种迟滞、黏腻的含糊声音，好像她的整个喉咙都?泡在水里。

小皮筋低声道：“奶奶，我喜欢你，你别问了，晚上到了，她要来了。”

*

深夜，金晓梅把?家里的孩子?拉扯到卧室的床头柜前，做贼一样小声道：“接下来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肯定考不?到第一名，是不?是？”

她的“儿子?”小胶水浑身不?自在地扭了扭：“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正?在进步呢嘛……”

金晓梅：“去把?你语文书拿来，你班主任教语文的吧不?对，不?要语文书，你们有没?有语文练习册，天天写作?业上交的那种？”

小胶水挠了挠脑袋，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说这?话，但还是乖乖地抗来了书包，同时还被便宜老妈搜出了上一次考试的成绩单。

金晓梅左右翻翻，有了定论：“行了，你数学很差劲，语文更差，其他都?考挺好，就是这?两门拉了你的后?腿，对不?对？”

小胶水：“呃呃呃……嗯嗯嗯……”

金晓梅抽出语文练习册，又抽出数学练习册，随后?从床头柜里掏出两个大红包。

小胶水大震撼：“妈你干嘛啊？！！”

金晓梅：“死孩子?，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那什么特招的名额，不?也是校教职工定的吗，他们能定那个还不?能内定你？要不?是我进不?去你学校、要不?是你没?有年?级主任，我肯定找他塞红包去！”

小胶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妈你这?是贿-赂啊，你要给多少?钱？”

金晓梅点了点小胶水的额头：“语文老师一万，数学老师八千。”

小胶水发出尖锐爆鸣：“你不?如把?我卖了吧！！！”

金晓梅赶紧按他的嘴巴：“小活宝，喊那么大声干什么，被人发现你妈我可难办了，我要是有钱我恨不?得给更多记住了啊，这?红包里钱这?么多，你可别给我弄丢了！最?后?没?把?事情办成咱家整个破产！”

小胶水那可真是苦死了：“别啊别啊，我们班主任老早就说过不?收贿赂的，她说这?事情是要把?小孩子?教坏的，这?样教小孩的爹妈不?配当爹妈你听听！”

金晓梅没?有目睹小橡皮跳楼的那一幕，更不?知道当时郝老师说过什么，她只是挥挥手，满不?在乎地道：“行了、行了，礼多人不?怪，我出来混社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你妈我二十岁就拿下了第一桶金，还不?是靠给保安塞红包才能混到人老总面前，你老师就一群死教书的，看到这?个大钱还不?心动啊？”

小胶水小小声：“数学老师大概会，但班主任家里老有钱了，她不?会要的。”

金晓梅不?信：“怎么，当班主任特别赚钱？还是她收外快？那不?是更好？”

小胶水声音更轻：“那人家老公有钱，而且还死得早……”

金晓梅没?听清最?后?一句话，但也不?去细问，只是把?红包往练习册里一塞，随后?把?书包递给小胶水：“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是你能考得和小剪刀似的，我哪里需要破费啊？”

这?话有效地打?击到了小胶水，他慢慢耷拉下脑袋，瓮瓮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

于是金晓梅拍了拍小胶水的脑袋：“好孩子?，别让你妈失望。”

*

深夜十一点，大门被打?开，蔡欣慌慌张张地跑进房屋，随后?反锁了门，此时他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只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担心被不?存在的野兽袭击。

蔡欣的“女儿”小笔袋正?坐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作?业，见状便哒哒哒地跑过来：“爸爸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蔡欣挥挥手；“回桌子?上去，你爸爸我为了你可是差点连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