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斯年看着妹妹的背影,定定的,有所思。
这天直到吃完晚饭,隔壁仍是黑黢黢的。
佟辛说不上什么心情,就觉得,这人真不是好人骗人的都不是好人。
事实上,清礼天晴,上海暴雨。
高铁票卖完了,只能坐飞机。霍礼鸣本来都走不了,但他还是改签到最晚班回了清礼。从机场打车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他这人有点洁癖,这房子一周不住人,看哪哪儿都脏,于是乎再一通收拾到三点,霍礼鸣睡得不好,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最后梦到一个戴面具的怪物,拿着大铁锤朝他胸口碎大石,再揭开面具,竟是隔壁佟辛的脸,张牙舞爪暴吼:“我的礼物呢!!!”
霍礼鸣一口血崩溃了,猛地睁眼,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
这小妞不好惹。
他条件反射的坐起身,想着赶紧把礼物送过去。但这才六点半,太早了。霍礼鸣洗漱完之后去窗口望了望对面,佟家没开门,估计都没起。
晨间有薄雾,空气冷冽清新,今天该是个好天气。
霍礼鸣被当头吹来的冷气儿扑得有点晕,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又眯了一小会儿回笼觉。
这一觉踏实,醒来后神清气爽。
霍礼鸣拎着那两只搪瓷娃娃,出门前顺便又提了两箱水果,新春佳节的,长辈肯定在。打开门,却被蹲在门口的“活物”吓得眼皮一跳。
霍礼鸣连退三步,皱眉看实了。确切来说,是个大活人,女活人。
迟来的起床气慢三拍的勾出,霍礼鸣不耐烦,“你谁啊你?”
女人的眉眼清冽,五官温软,气质却明艳张胆。因为仰视,所以目光异常夺彩。光芒拢聚其中,锦上添花的野生眉,让她看起来,声势如虹,有那么几分侵略感。
她站起身,黑衣黑裤裹体,马尾高高束起,酷极了的美。
霍礼鸣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一张纸,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他印了几万份、发过无数地方的寻人启事。
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与这冬日清晨意外合拍,“大你两岁,三月生,右肩有个烫伤,五岁时你欠揍,和我抢糖吃打翻桌上开水泼到的。”
说完,她一脸淡定地解开外套,抽出一只手,再将打底的薄羊绒衫斜扯下去。白皙的肩膀皮肤暴露于寒冷空气,上面赫然有个现在来看,都很丑陋的疤痕。
这是那份寻人启事上,最有力,最生动,最鲜明的一个线索。
她就这么站着,言简意赅:
“宁蔚,叫姐姐。”
……
而刚从家里出来,站在大门口的佟辛,脚步被胶水粘住一般。视线所及,就是这一幅美人露香肩,款款对视的刺激画面。
佟辛的幼小心灵有点受冲击,她完全不敢置信,新年第一次见面,霍礼鸣竟是在接客??
这个认知瞬间挑燃了她的情绪,她佯装无意路过,无意转头,无意打招呼:“小哥哥,从去年到今年,你还是这么敬业啊。”
霍礼鸣:“……”
大过年的,这都他妈什么事儿!
第19章 是姐姐!(2)
第18颗
门“砰”的一声摔得震天响。
霍礼鸣拽着宁蔚的手臂粗鲁蛮横地进去屋子。
隔着大几米的距离, 佟辛都好像吃了一嘴门板灰。她渐渐收起面具,嘴角轻松看戏的笑容也落幕大半,剩下的那点弧度, 透着点意兴阑珊。
佟辛回家后径直去卧室, 三两下脱了过年买的新外套, 换上旧衣服。她出来时,佟承望回头看了眼, “咦?刚才不穿这件衣服的呀。”
辛滟:“不是去拿快递吗?快递呢?”
“没等着人。”佟辛说。
坐在沙发上回邮件的佟斯年抬头看了她一眼, 忽然问:“礼鸣回来了吗?”
“回了。”佟辛脱口而出。
一个问得微妙,一个后知后觉。这两秒的安静,是兄妹俩的各怀心思。尤其在佟辛欲盖弥彰的又补了句,“我顺路看到的。”
佟斯年哦了声,继续低头回邮件, 只是打字的速度悄然慢了下来。
相比佟家的宁静, 隔壁就是水深火热。
霍礼鸣对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看样子还不好打发的“姐姐”, 真是一脸懵一头水。
两人四眼相瞪,静静的, 久久的,铆出了一股势均力敌的劲儿。宁蔚眼睛曼妙深长,是典型的杏眼,本该赋予温柔似水,但长在她脸上, 像深夜霓虹, 冷冽又多情。
霍礼鸣不耐烦地先行挪眼, 抽起了烟。烟雾升腾遮掩表情, 他眉心蹙成川字,一只手勾出钱包,点了一叠扔在桌上,“你走。”
宁蔚看都没看,“当我敲诈?”
霍礼鸣丢了个“难道不是”的眼神。
这么些年,上门儿认弟弟的都能组一支足球队。哭天喊地的有,声泪俱下打感情牌的有,抱他大腿儿撒泼打滚的也有。
最后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这种可笑又可悲的经验,逐渐磨灭了他的至诚期盼。霍礼鸣近乎麻木,跟背书似的流畅启唇,“不过你肩上的疤,画的是上门认亲的人里最逼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