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我成全你。”怀光冷笑着,拔剑刺死这位忠于大唐天子的胡将,然后命左右心腹将他拖出去掩埋。

李璀得知父亲要造反后,他天天寝食难安,左思右想,越想越怕,他不敢再呆在皇帝身边。终于,李璀抓着巡城的机会甩脱随从,单人匹马逃出奉天前往咸阳找他父亲。

浑瑊听到李惟简、王保家报告李璀失踪,他愣了一愣,冷静分析道:“现在奉天城无风无浪,又没有打仗,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够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逃跑了。”

王保家诧异地问:“他爹立了大功,他自己的官也做得好好的,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逃跑?”

“当然有原因,”浑瑊眉锋紧锁,忽然严肃地说:“恐怕是李怀光有什么不利于皇上的行动了,所以李璀要忙着避祸全身。”他大声吩咐道:“皇上正准备启程前往咸阳,李怀光如果要造反,咸阳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了,惟简、保家,你们赶紧去通知皇上,咸阳绝对不能去了。从今天起,奉天戒严,你俩的职责是时刻不离保护皇上,皇上随时要作好准备巡幸梁州。”

“巡幸”就是要皇帝逃跑的代用词,李惟简、王保家听浑瑊语气有点焦躁,他们也跟着紧张起来,浑瑊话音才落,两人就忙忙的跑去报告皇帝了。

李惟简、王保家告诉皇帝:李怀光应该已经造反了,为防不测,浑大人请皇上千万不要去咸阳!虽然关于“李怀光居心叵测”的流言已听了几个月,骤然听到“应该已经造反”,皇帝还是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他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准备,虽然怀疑李怀光也有可能会背叛他,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打心底不愿意去面对。

浑瑊没有料错,李怀光确实开始行动了,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半夜时分,李怀光派人突袭了李建徽、杨惠元两人的中军大帐。偏偏那晚李建徽心中烦躁,干脆爬起来巡夜,他亲眼目睹了李怀光派去对付他的那帮杀气腾腾的勇士横冲直闯进他的中军大帐,李建徽见机得快,猜到情况不妙,他甚至都不去追问这些人想干嘛或者阻止这些人的无礼行为,此时此刻,跟这些人论理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李建徽不假思索立即飞马弃军而逃。杨惠元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被李怀光的人当场格杀在自己的军帐中。李建徽、杨惠元的两支军队几乎同时被李怀光吞并。

因为奉天城里的守将韩游瑰也是李怀光的下属,李怀光在吞并了李建徽、杨惠元的军队后,立即给韩游瑰写信,怀光在信约韩游瑰跟他联手里应外合袭击皇帝。韩游瑰却没有照办,他把李怀光的书信献给了皇帝,皇帝拿信的双手不断哆嗦,看完信,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浑瑊见皇帝脸色相当难看,他也顾不得会不会触霉头,三两步抢上前奉劝道:“皇上,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奉天城难以防守,怀光的军队又距此太近,此地不可久留,臣请皇上赶紧巡幸梁州。”

第五十三章 时势造英雄 [本章字数:3425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15 13:36:59.0]

眼见形势越来越危急,皇帝几乎已经没了应变能力,他下意识地点头应允巡幸梁州,因为奉天兵马太少力量太弱,浑瑊怕消息泄漏遭到李怀光的伏击,就派人通知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派兵前来奉迎皇帝车驾。

严震派谴一位牙将马勋先行去奉天奏报皇帝他将调兵五千迎接圣驾,然后命令大将张用诚点齐五千兵马出发。

张用诚的兵马行到周至,经过一座小山,只听得一声炮响,山上冲下无数来路不明衣甲五颜六色疑似山贼的人马来,足足有五六千兵马,为首一个猿臂狼腰的年轻胡儿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哈哈大笑道:“张用诚听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胡儿刚开始两句说得挺顺溜的,可是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转头问他身后一名小喽罗,“接下去怎么说来着?”那小喽罗无可奈何倾过身子附着他的耳朵唧咕了几句,胡儿立即眉开眼笑大声对张用诚喝道:“要从此路过,须留下买路钱来。”

张用诚疑惑不已,这样一座小山,怎么也有这么多山贼?而且这些山贼还知道他的来历!这年头就算天下大乱,这些山贼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居然还想打劫官军!张用诚冷笑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大名,当然也应该知道我是山南西道节度府的兵马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打劫节度府的将军,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个要买路钱的胡儿笑道:“节度府的威风就不要摆了,老子今天要劫的就是你!乖儿子,你有种没有?有种就放马过来,老子跟你单挑。”

一个后生小子居然拿刀指着他的鼻子要当他“老子”,张用诚肺都快给气炸了,当下不假思索,就要拍马而出,张用诚的儿子张斌已经快马冲出阵来,大声喝道:“呸,你这个黄毛未退乳臭未干的乌龟王八蛋,你算什么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敢在我父亲面前卖老。”

张斌边骂边举枪猛刺,胡儿嘻嘻笑着挥刀应战,边战边问:“你为什么骂我乌龟王八蛋?乌龟我倒是见过,长得蛮可爱的,那王八蛋又是什么东西?”

听到一个连汉语都说不顺溜的敌人这样认真地虚心求教,张斌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他没好气答道:“王八蛋就是你!”

那个胡儿大概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也懒得再问,开始认真应敌。两人斗了三个回合,张斌渐渐有点气喘吁吁颇感吃力,又斗了一个回合,那胡儿左手持刀架住张斌的枪,就在马背上一扭腰,右手探出,一把抓住张斌腰上的丝绦,使劲一拖,张斌“扑通”摔到马下,胡儿拿刀架住他的脖子,笑道:“别动!”山贼阵营里几个骑兵冲了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倒钩,众人一齐动手钩住张斌将他拖了过去。张用诚眼睁睁看着儿子落入山贼手里,连救都不敢救,生怕他一动对方就会杀人。

那个胡儿拍马上前三步道:“张用诚,你这个宝贝儿子总得拿万两黄金来赎吧?”

张用诚脸都快皱成苦瓜,“我又不是挖金矿的,哪来那么多黄金?”

胡儿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要儿子了?还好你这个儿子也算有点肉,我们算来也有好几个月没开荤了,你不想要的话,我这就回去把他烹了给弟兄们做下酒菜。”

张用诚大惊失色,“别,咱有话好商量,好商量……”

胡儿高兴起来,“这样吧,这天也不早了,你就到我营中来坐坐吧,我有一个朋友想见你。”

张用诚犹疑道:“这……”

胡儿沉下脸道:“什么这呀那呀的,放心,我不会暗算你,你的肉太老,煮也煮不烂嚼也嚼不动。我朋友是真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你不来也没关系,今天晚上我们吃肉,既然烹的是你儿子,怎么也得叫人送一碗肉汤给你喝。”

虽然万分不情愿,到了晚上,张用诚还是带着两三个属下乖乖去了山贼大营,山贼们客客气气将他和他的属下请进中军大帐,甚至连他们的武器都懒得缴。张用诚忐忑不安走进山贼的大本营,看到帐中坐着的几个人,他不由揉了揉眼睛。张用诚做梦也没想到,帐中等着他的人居然是李怀光,那个抓他儿子的胡儿就侍立在李怀光身后,他儿子张斌也坐在帐中一个客座上,没有被五花大绑,更没被下汤锅。张用诚大吃一惊,“太尉?怎么会是你?”

李怀光笑道:“不如此,怎么能请到你的大驾?”

张用诚苦笑道:“请问太尉有何差谴?就是要用诚上刀山下油锅,用诚也不皱一下眉头。”

“张将军果然爽快,我喜欢。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李怀光笑道:“大唐已是日薄西山,张将军就算能去奉天成功把皇帝接到梁州,那功劳也是你们节度使严震的。但是,将军如果能把皇帝的头砍了来见我,那可是奇功一件啊。皇帝一完蛋,江山就得换主,他日我登基称帝,一定会任命张将军为宰相!”

宰相,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张用诚不由怦然心动,别说他现在没有选择,就算有选择,他也会犹豫难决。跟着严震干,就算拚一辈子也还是个兵马使,弄不好哪天还会在战场上光荣了。跟着李怀光干,只要砍了皇帝他就可以咸鱼翻身!他可是奉命去奉天迎接皇帝的,要打皇帝一个突然袭击真正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几乎没经过什么思想斗争,张用诚就投靠了李怀光。

张用诚想杀皇帝立奇功,他的部下当然也有想救皇帝立奇功的,没办法,这是一个野心家辈出的时刻。张用诚直到半夜才带着儿子和属下回营,当他们回营后,对面的“山贼”也开始撤退,很快就走得干干净净。

跟随张用诚去了李怀光军营的一个郎将见情况不对,他立即伺机溜了,快马加鞭去奉天报告皇帝:张用诚已受了李怀光的诱惑,要借着迎接圣驾的机会劫持皇上。

屋漏偏逢连天雨,危急之际,到处都有人叛变!皇帝忧心如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计可施。正在此时,王保家进来报告: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派谴判官马勋前来见驾。

皇帝闻言立即宣召。马勋见了皇帝,才一提到严震已派谴五千兵马前来迎接圣驾,皇帝就苦笑道:“那五千兵马已经成了敌兵了。”

马勋吃了一惊,皇帝告诉他张用诚叛变之事,马勋沉思半晌,郑重道:“皇上如果信得过臣,请皇上派臣立刻去梁州取严大人的兵符来召张用诚回节度府,如果他敢不受命,臣会就地将他格杀。”

皇帝心宽了一半,立即下诏让他回梁州去取严震兵符。马勋即将启程,皇帝不放心地追问:“爱卿什么时候能回来?”

马勋安慰道:“请皇上放心,臣绝对不会耽搁,一定能赶在张用诚的前面回来见驾。”

马勋走小道快马加鞭回到梁州,从节度使严震那里取了兵符,严震又拨给他五名骁骑,一行人出了节度府马不停蹄追赶张用诚,终于在骆谷将他追上。

张用诚还不知道阴谋已经泄露,听到马勋前来,他带着几百个骑兵出来迎接,马勋跟随张用诚进了骆谷驿馆,边走边道:“严大人叫我叮嘱你说,李怀光兵强马壮,张将军责任重大,万万不可大意,如果中了李怀光的埋伏,大唐可就要完了。”张用诚不慌不忙若无其事笑着不断点头称是。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马勋见驿馆门口两个军士在风中微微哆嗦,他皱眉道:“非常时刻,怎么能够虐待军士。”说着就叫人在驿馆外面燃起几个大火堆,军士们笑着纷纷过去取暖。

马勋见军士们的注意力都被火堆吸引走,他微笑着从怀中取出节度府兵符,大声道:“节度使召张将军回府。”

变故陡生,张用诚大惊失色,知道阴谋已经败露,转身就想跑,马勋身后五位勇士蜂拥上前将他扑倒在地,张用诚的儿子张斌本来跟在他老爹和马勋身后,他见势不对,抽刀去砍马勋的脑袋,马勋急忙闪避,脑袋虽没被砍着,肩头还是中了一刀。已经制住张用诚的两个勇士飞扑过来跟张斌动上了手,没有两三招就将他当场格杀。

张用诚见儿子被杀,他失声惊叫,一个勇士跪坐到他肚子上,双手牢牢掩住他嘴巴。

马勋走入军营中,许多军士已经顶盔挂甲操起武器准备大战,马勋高举兵符喝道:“节度使兵符在此!”乱纷纷的军士们望着马勋手中那条精致的鱼形兵符,还有人蠢蠢欲动,马勋大声道:“造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的父母妻子都在梁州,怎么能跟着张用诚谋反?节度使知道你们都是上当受骗的,他老人家有令:只追究张用诚一个人的罪过,其余的人只要不继续犯糊涂,一律赦免。”这些军士,有不少是张用诚的心腹,更多人却是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太清楚,马勋这样一声明,不管是真正想造反的还是稀里糊涂的都放下了兵器。

马勋不敢自行处置,他让军队原地驻扎待命,自己动身将张用诚押回梁州,严震将张用诚杖杀,另派一名副将领兵,又叫人砍下张用诚的头颅交给马勋,让他去奉天给皇帝复命。

张用诚兵马到骆谷的时候,皇帝急得要命,浑瑊紧闭城门登城拒守,一直到张用诚被马勋制服,君臣才算放下心来。

发生这么多事,皇帝再也不敢在奉天停留,张用诚谋反的危机才一解除,皇帝就命令浑瑊赶紧去召集军马巡幸梁州,宦官匆匆弄好车,浑瑊还没回来复命,皇帝就命令“起驾”。

陆贽担心地追问了一句,“皇上难道不等浑大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