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妹摇头,她进了府中,觉得城里美人众多,连伺候的丫鬟举手投足都落落大方,自觉难以见人。因此,她虽然知道张氏的打算,但不想自取其辱,就躲在院子里,从未出去过,这些时日当然没见过郭梁驯。
而张小妹却眼前发亮,认定饭菜是给她的。她喃喃自语:“是了。不会有错。顾忌二哥的颜面,他不便揭穿,就只能委屈我去道歉。表哥一定是瞧出云枝是伪装,为了安抚我,才送来一碟菜。”
张小妹把心中的猜测说出,张氏深以为然。张大妹有不同的看法,她和郭梁驯只有数面之缘,但觉得他不是张小妹口中所说之人。倘若郭梁驯真的认为云枝过错更多,不会为了家中和睦,而让张小妹受委屈。他既让张小妹去道歉,说明他已经认定桥上一事是她的错。既然如此,更不可能有送菜安抚的事。张大妹觉得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如去问问郭梁驯,饭菜究竟是送给谁的。
张小妹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何意?不是送来给我,难不成是给你?”
张大妹摆手:“不,我没这么想。”
“不是给你,当然是给我。还有第三人吗?”
张大妹心道,还有云枝。只是张小妹正同云枝闹别扭,她此话不便说出,就闭口不言。
张小妹和张氏将一碟菜吃的干净。黑猪肉不好烹煮,但厨子极费心思,将其做的软糯可口,入口即化,无丁点油腻。且红烧肉用了稻草绑成方块状,仅有十二块,切的小巧玲珑,正合女子胃口。
张氏感慨郭梁驯的铁汉柔情,竟在这等小事上显露出来。
张大妹默默捡着其他饭菜来吃,不发一言。
饭后,张小妹主动提出要去云枝处道歉。张氏说她怎么突然改了性子,变得如此主动。张小妹道,表哥为了安抚她费了不少心思,她自然要投桃报李,不让表哥失望。
张氏携张小妹去了郭安的院子。张大妹一同前往。
刚进院子,就听到伍氏急切的声音:“都多久了,怎么还没送来。你去厨房看看,催一催。”
领命的佣人脚步匆匆而去,和张大妹擦肩而过。她听到“厨房”二字,隐隐感到不安。
伍氏见了张氏,伸手拢了拢鬓发,问她怎么来了。二人寒暄一会儿便步入正题。
伍人把云枝喊来,嘱咐道,虽然张家人委实讨厌,但要做好表面功夫,她既来道歉,就轻巧应下,至于心底原谅与否,且另说呢。
云枝颔首。
见了张氏三人,她开口唤人。张小妹走出,说桥上之事对云枝不起,她本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竟闹了误会。
云枝蹙眉:“同是乡下人出身,你家和我家的习俗倒是不一样,开玩笑却是要动手的。看来你家乡风气真是民风彪悍,怪不得你。这声道歉,我就收下了。可你千万小心,在外面遇到了其他女子,莫要再开类似的玩笑。否则,惹了她们生气事小,说上一句对不起就揭过去了。只是让其他人误会,乡下来的姑娘都是如此莽撞,下手没轻没重,你可就是罪过了。”
看张小妹脸色发青,伍氏捂唇轻笑,暗道她妹妹好伶俐的一张嘴巴。可她没有出声阻拦的意思。伍氏已经听过前因后果,张小妹动手是真,若不是云枝机灵躲开,被张小妹推倒后定然会受伤。而云枝无事不是张小妹手下留情,而是她机智。云枝受了惊吓,让张小妹被骂上几句,受受气,也是应当的。
张小妹本就底气颇足,她以为郭梁驯站在她的一边,她来和云枝道歉是纡尊降贵,没想到云枝竟不依不饶。
张小妹气道:“莫要得理不饶人。不是看在表哥的面上,我才不会来。”
云枝眼眸一闪:“表哥?”
张小妹脸上得意:“是啊。表哥知道我给你道歉,是委屈了我,特意送来饭菜安抚,是他亲手所猎的黑野猪。”
伍氏心里一惊。此刻佣人返回,欲开口禀告。
云枝不让他低声,径直问道,厨房怎么说的。
佣人道,厨房说,红烧肉是特意留给张娘子,已经送了去,没有多余的份儿。
云枝一扭身回了房里。
伍氏不和张氏维持面子情,命佣人把她们赶出去。张小妹还欲嘲讽,被张大妹扯了手,拉了出去。
离了院子,张小妹甩开手道:“你做什么?”
张大妹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怀疑红烧肉根本不是郭梁驯送给张小妹,而是给云枝,只不过被佣人搞错了。现在云枝因菜送错了人而生气,她们该赶紧离开,要是留下来火上浇油,等到真相大白,才知道张小妹会错了意,那么她说的每一句嘲讽的话都会变成利箭,反刺回她的身上,不如先走为妙。
张小妹断然不信,认定菜就是送给她的,怎么可能是弄错。
张大妹道:“表哥上次对你还不假辞色,转身就送东西给你,这符合情理吗。”
张小妹想说,为何不可能,毕竟她在乡下也是村里一枝花,不过是进了城,没有那么光芒四射了。
只是她嘴上说的硬气,实际心虚不已。她逐渐感觉到不对劲,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猜测的都是错误,郭梁驯没有对她改变态度。她所以为的示好,不过是一场乌龙。
云枝将屋门上了两道闩,任凭伍氏如何敲都不打开。伍氏道,不过是一盘黑猪肉,云枝想吃,她花高价从外面买就是了。
云枝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不吃了。姐姐说了,表哥要把猎来的黑猪送来,我还高兴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表哥根本无此打算,是我们白高兴一场,还害姐姐在大嫂面前丢人。我想清楚了,我不配吃这些好东西,也不配做表哥的表妹。从此,我就不喊他表哥了。”
屋内传来呜呜哭泣之声,伍氏心急如焚,忙去喊郭安。
郭安也束手无策,妻妹只是哭泣,并不开门。
云枝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想是郭梁驯厌烦了她,但是碍于郭安二哥的身份,不好直说,就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告诉她。这碟红烧肉就是一次暗示,云枝想吃,郭梁驯却转手给了张小妹,就是在暗示他不喜她。
郭安听罢,只觉得云枝是胡思乱想,他的三弟哪来的如此多心眼子。
为了给三弟平反,郭安冲到郭梁驯的院子中,拉着他便走。郭梁驯问他有何急事,郭安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只说到地方再细讲。
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郭梁驯听着云枝的抽泣声,和对他的抱怨,逐渐弄清楚了一切。
他蹙额,说怎会发生此事,他明明安排了,要厨房尽快做好,给表妹送去。
云枝不信他的说辞,只道若非郭梁驯亲口吩咐,佣人们哪里敢阳奉阴违。
郭梁驯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房门,要云枝先出来。云枝不依,说她此生都不要见表哥了。
“不,我不能叫你表哥了。反正你也不稀罕我这个表妹。”
郭梁驯的额头抽抽地跳动。
他又问一遍:“表妹,你当真不开门?”
云枝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