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却盯着水葱似的指甲,刚染过凤仙花汁,十指娇俏粉嫩。这样的指甲合该摆起来好生观赏,怎么能做洗菜的活儿。

伍氏才看出她犯懒的心思,但因为她说的确实有理,便由她去了。

菠菜同豆腐下了锅。伍氏催促着,要云枝赶紧做些什么,否则待会儿菜就做好了,云枝却什么都未做。

云枝抚着她的肩膀,轻轻揉动,要她莫要着急。

眼眸转动,云枝有了主意,她抓起案板上的青葱,随意切成几段,丢进锅里。不一会儿,菠菜豆腐汤就煮成了。

因为是用陶锅煲成的,为了热乎便连菜带锅一起送到郭梁驯面前。

郭梁驯没想到云枝竟当真下了厨,心里起了兴致。他掀开陶盖,心道无比娇气的表妹会做上一道什么菜。

只见绿的绿,白的白,有清香的气味传来。郭梁驯下意识地叹气,遗憾怎么做了一道素菜。他是极不喜欢吃素。毕竟他做的大多数事情都耗费体力,需要吃肉来弥补。素菜在郭梁驯脑袋里的印象,就是汤汤水水,喝了不顶饱,只感到肚子发胀,没多久就又饿了。

他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云枝和伍氏对视,伍氏嘴唇微动,低声埋怨:“早知道就做粉蒸肉了。”

云枝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听到伍氏的责怪。

当着两人的面,郭梁驯当然给面子。他舀了一大勺子菠菜豆腐汤放在碗里。伍氏问他味道如何,又特意提醒:“这可是云枝亲手做的。”

郭梁驯点头:“味道清爽,应该是好菜。可我惯来少吃素菜,说不出特别之处。只有一点,我觉得少了葱叶可否会更合适一些。”

郭梁驯以为,菠菜豆腐汤中添碧绿的葱叶,委实奇怪。

云枝脸颊微红。这道菜她唯一出了力气的就是切葱放葱,没想到在郭梁驯眼里成了画蛇添足之举。

没了她的助力,这道菠菜豆腐汤想必会更好。

云枝展开帕子,遮着下半张脸,只拿一双美眸看伍氏,又去望郭梁驯。

郭梁驯不明就里,但他实在对素菜无兴致,尽管是为了给二嫂和表妹面子,他不过吃了两口,转身让厨房准备烧鸡。

云枝见天色微沉,柔声提醒道:“晚上吃大荤之物,肚子会不舒服罢。”

郭梁驯朗声笑道:“表妹身子娇嫩,吃罢了晚膳,想必没一会儿就安寝了,肚子里满是大鱼大肉当然会不舒服。但我和表妹不同,我还要操练几个时辰,等到睡觉,吃过的饭菜早就没了,当然不会难受。”

听到“操练”二字,云枝想起相遇时郭梁驯赤着上身的模样,脸颊微烫。

她柔声道,自己也想去看看,郭梁驯究竟是怎么消食的。

郭梁驯一怔,点头应允。

郭梁驯得了宅子后,见此处假山怪石,应有尽有,却是没有演练场。郭梁驯就将花园拆了,改成演练场。他府上养着一众营兵,平日就随他一起练习。

营兵向来不甚讲究。因宅子中只住着郭氏兄弟三人,而张氏和伍氏是绝不会突然生出好奇,往演练场来的,因此营兵很是随意。身上起了热意,出了汗,他们就把上衣半脱,围在腰间。

云枝刚一走近,就看到无数或黝黑,或白皙的赤着的胸膛。她惊叫一声,掉转过身,背对着众营兵。

伍氏亦觉得不好意思。她们身为女眷,看一群男子袒胸露怀,未免太不像话。可营兵们素来如此,总不能为了她和云枝就穿上衣裳,浑身是汗也不脱下。

伍氏拉了云枝要离开。云枝却是不想走。纵然她羞红了脸,但好奇心强过羞耻心,决定要继续留下来。

伍氏见她坚持,自己却是待不住了,忙寻了理由离去。

云枝以手帕掩面,紧跟在郭梁驯身后。

营兵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声喊道:“指挥使大人。”

郭梁驯略一点头。

云枝见他神情平淡,心中顿时生出奇异的感觉表哥此刻真威风,所有人都得听候他的差遣。

而且有郭梁驯陪伴身边,云枝似是什么都不怕了。她试着把目光投在众营兵身上,开始光明正大的打量。

她生得貌美,体态婀娜,紧跟在郭梁驯身后体型尤显娇小。狼群中落入一朵娇花,怎么能不引人注意。

营兵悄悄地观察着云枝神色。她的目光落在哪里,那个营兵浑身的力气仿佛更足了,连喊口号的声音都更为洪亮。

郭梁驯奇怪,今日他们为何如此有精神。不过这是好事,郭梁驯看了高兴。索性趁着大家精力充沛,今天多加练一个时辰。

营兵听了,连声哀嚎。

郭梁驯要和他们同练。他觑了一眼云枝,见她目光转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便轻咳两声,试图赶人:“表妹,我也要练了。”

云枝道:“表哥去罢,我只在一旁看,不会给你添麻烦。”

听她如此说,郭梁驯默默叹气,只得暂且不管她。上衣一脱,郭梁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转过身去,正和云枝对上。云枝没有因为偷看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朝他眨动眼睫:“表哥……比他们都好看。”

郭梁驯脚底下仿佛踩着棉花,手持雁翎木仓时,他仍旧在想,什么叫比他们都好看,是在说他耍木仓的把式,还是赤着的上身?

郭梁驯心里存了疑惑,在练习时极下力气,逼的陪练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闪着白光的、锋利的木仓尖直指向喉咙,郭梁驯收回,把陪练的营兵从地面拉起,提醒道:“下次别分神,你刚刚在看什么?”

营兵挠头,吞吞吐吐道,他在看云枝。

军营无女人,整日对着男人的营兵们见了女子眼里都会冒光。何况云枝又生得这样美丽,不多看几眼他们会觉得吃了大亏。

郭梁驯本应该表示理解,但他心里却不太舒服。他语气发沉,斥道:“若和你对打的是女子,你也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她的脸上吗。战场上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不是所有人都会及时收手。若是你打仗时也是刚才的模样,分神,不专心,恐怕早就被刺穿了。”

营兵见见郭梁驯发火,忙低头认错。郭梁驯年纪虽轻,但积威甚重,又有赫赫战功在身,营兵们不仅怕他,更钦佩他,对他所说的话奉为圭臬,心里生出羞愧,暗道不该多瞅了云枝几眼。

郭梁驯沉着脸走到云枝身旁。他刚发过火,云枝待他小心翼翼,唯恐被余怒波及。

云枝不讲话,郭梁驯也面色微沉,沉默不语。

良久,郭梁驯突然问道:“你刚才说我哪里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