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邵语气微顿,轻轻摇首:“此事凭天意就可。”
魏王听罢,脸上露出笑容:“好。你说依照天意,我们就按照天意而来。这样罢,我们不选人,靠选物来定太子妃。”
崔怀邵不解。
魏王将打算说出
崔怀邵对众女郎没有特别中意的,那么看不看到她们的脸对他无甚差别。既然如此,便由众女郎各出一物,摆放在一起,由崔怀邵凭借眼缘选中一物。那物件的主人是谁,便由她来做太子妃。
魏王兴致勃勃,崔怀邵却来泼他冷水:“这个主意,未免太过儿戏了罢。”
魏王摆手:“怎能说是儿戏。你好生想想,众多物品摆在眼前,你只看得见它们,却不知道把它们拿出的主人是何等模样,是高是低,是胖是瘦。太子妃的人选只在你一念之间,不正契合了你口中的天意?”
见崔怀邵无话反驳,魏王心中得意,暗道也有让太子哑口无言的一天。他大手一挥,便定下此事,让内官把消息传给众女郎。
女郎们得了消息,不免议论纷纷,因哪个朝代选太子妃,不是由众女站在面前,看太子和君上中意哪个,便当场选定。何曾有过不看人,反而去看物件的道理。
只是昭令已下,魏王的主意不会再做更改。众女郎便开始思索该挑选一件什么物品,才能让崔怀邵眼前一亮。
婢子从外面探听消息,得知她们有想献出珍宝,有亲手做绣品的,回院来看见云枝,却见她站在亭中赏花,好不悠闲,丝毫没有紧迫之感。
婢子为云枝感到着急,忙道:“只差临门一脚,女郎便能成为太子妃。她们都在想法子让自己献出的物件引人瞩目,女郎可有思绪?”
云枝摇头,她随手掐下两朵开的正盛的桃花,一只簪在自己鬓发间,一只送进婢子青丝中:“我还未有主意。不怕。到时要是想不出,就送一枝桃花上去。”
婢子急的跺脚:“女郎莫要说笑。”
云枝见她着急,才柔柔一笑:“哄你的。我已经想好该送什么上去。”
婢子欲问个仔细,却见云枝将纤纤玉指抵在唇边,轻声道:“秘密,暂不可说。”
婢子了然,想着隔墙有耳,万一被谁听了去,有样学样,窃去了云枝的好法子可就不妙了。
选太子妃的时间渐渐近了,崔怀邵有些坐立难安。
他一日要过问内侍几遍:“可有人来访?”
内侍展开访客名单:“今日有沈御史、郑太尉来……”
崔怀邵冷声打断:“可有人因私事而来?”
内侍收起名单,恭敬回道:“无人。”
崔怀邵终于坐下,以手抚额,眉头紧皱,一副凝神思索模样。
内侍逐渐摸透他的心思,知道他定然是为了选太子妃的事情发愁。
他想,崔怀邵心中定然是有了人选,才会如此烦恼。若是他看所有女郎都是一样的,到时随便选中一物件,便能把此事了结,何需发愁。正是因为他有看中的人,却担心因为魏王的主意,无法把那女子选中,才会心急如焚。
至于那女子是谁,内侍以为答案显而易见。
除了太子的表妹云枝,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内侍想,太子既想见云枝一面,询问她挑中了什么物件,可以顺势选了它。可云枝总也不来,他又拉不下面子主动去见,局面便开始僵持起来。
云枝和婢子说说笑笑,一路来了御花园中。她手挎竹篮,俯身摘花。
身后传来清灵声音,唤她名字:“云枝妹妹。”
云枝从花丛中起身,见来人正是在宴会中同样赢得称赞的王女郎和蔡女郎,便柔声问好:“王姐姐,蔡姐姐好。”
王女郎看向云枝手中的竹篮,面露忧愁:“云枝妹妹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真是难得。”
云枝扬唇一笑:“小姑姑想吃鲜花饼了,我正好无事,便来采一些鲜花。”
蔡女郎同样叹气:“我若是能有云枝妹妹的心性,便不会因为要挑选什么东西而烦恼了。”
蔡女郎道,魏王不过随口一提,可难住了她们。虽说众女皆认为崔怀邵不为良配,尤其是有一个温柔贴心的柳郎君做比较,她们对太子越发没有期待。可家中人送她们进王宫,可不是让她们凭着心意挑选夫君。所以,众女仍旧要做出全力争抢太子妃之位的架势。
若是因为崔怀邵不喜,女郎们落选,回去后也能对家里交代。可如今凭物选妻,她们选的东西敷衍,返家后免不得一番责骂。因此,女郎们只好绞尽脑汁挑选一件稀奇的宝贝上去。
云枝轻轻抿唇。
王、蔡二位女郎的境遇,她听了十分动容,但绝不会开口为她们出主意。因她们本就是在一条船上,只有一个人能到达对岸。倘若云枝帮了忙,自己就要坠入河中,不得到岸。
云枝摇晃手中的竹篮,劝慰道:“莫要想这些烦心事。春色正好,何不同我一起摘花取乐。”
二人心道,反正想不出好法子,不如同云枝一起摘花,便颔首应下。
几人边摘花边闲谈,很快将烦恼尽数忘却,只想着把竹篮填满。
云枝瞧见一朵开的正盛的山茶,便俯身去捡。
她脚步刚刚迈出,原本一片绿意的地面不知从哪里凭空冒出一只脚。云枝的鞋履不偏不倚地踩了上去。
她抬头看去,见日光照耀下,来人的脸看不分明,只看得到极高的身量。
那张被光晕环绕的脸渐渐垂下。
眉眼清晰,骨格卓绝。
云枝掌心一颤,火红的山茶花掉落在地面。
崔怀邵伸手捡起,放在云枝面前:“你的花,掉了。”
他离的很近,仿佛眉眼放大了许多倍,清晰而鲜活地呈现在云枝面前。
他今日的唇水润润的,很红很艳,许是刚吃过了樱桃或者梅子。因着这一份饱满水润,削减了身上的冷意。又有日光的映衬,像极了被融化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