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邵脸色一沉:“多嘴。你扔掉也好,烧掉也罢,只是不要让它出现在我的面前。”

内侍称喏。

他抱着枕头要走,顺势将崔怀邵昨夜换下的衣物一并抱去,准备交给浣衣局。

只是寻来找去,还缺少一件。内侍随口问道:“太子的亵裤放在哪里,我并未找到。”

崔怀邵的脸色黑沉如墨,那件脏掉的亵裤他怎么可能留下,早就扔到火堆里烧掉了。

崔怀冷眸一扫,内侍自知问错了话,也不再追究亵裤的去处,忙不迭抱着枕头、衣物走了。

内侍拿起剪刀,欲按照崔怀邵的吩咐把棉布枕头剪成碎片,却实在下不了手。这样一件好东西,被糟蹋了岂不可惜。

他思来想去,决定偷偷留下。

太子的心思难以揣测,指不定这棉布枕头哪里惹了他不满,才想要毁掉。可万一哪一天,他又想起棉布枕头的好,要重新枕着它睡觉,让内侍从何处变出来。

内侍思绪转动,决定把棉布枕头洗干净收好。

白鹰在黑暗中盘旋,锐利的目光盯着太子的院子。往常它不见踪影,太子总会派出一众人出来寻找,但这次却迟迟无动静。

白鹰向来养尊处优,吃喝都是随着太子来。它能捕猎,却不屑于吃掉它们,所以现在饿了许久的肚子。

白鹰犹豫许久,竟去了柳王后的院子。因王宫中待遇最高的,便是魏王,柳王后和崔怀邵三人。魏王处有诸多护卫,它近不得身,便只能来柳王后这里。

当白鹰正在寻觅食物时,云枝忽然听见响声。她坐起身,推开窗户,和白鹰对上视线。

白鹰不会主动反省自己,即使清楚是它先弄坏了云枝的衣裙,可满脑子都是崔怀邵为了她,竟动了怒火,连它不见了都不来追。

白鹰看向云枝的眼眸中尽是怒气。

此刻刚至三更,雾气微凉。云枝披上一件外衫,朝着白鹰招手。见它不动,她喊道:“过来。”

她伸出手,白鹰便停在她手掌上。

云枝打量白鹰,发现它比过去长大了一些,断掉的翅膀也长出来了,只是没有长全,因此它身上仍旧戴着她做的假翅膀,不过是经裁剪过的。

它干净又漂亮,弄坏了别人的衣裳却一点愧疚都没有。

云枝拢住它的翅膀,将被子一掀,一人一鸟便躺下安寝。

白鹰以为即将面临的是一场恶战。它已经做好准备,以为云枝绝对敌不过它。

是了,连摔跤勇士都打不过它,何况一柔弱的云枝。

白鹰信心满满,做出迎战的姿态,没想到他面对的却是温暖的被子。

云枝睡意未醒,拍着白鹰的脑袋道:“好冷,还是屋子里面暖和。”

她所言非假,因此白鹰暂时忘记了和云枝之间的仇恨,沉沉睡去。

婢子进得房来,见云枝已经梳洗完毕,将今日的菜单报出,问她想吃哪几道菜。

云枝要了几道清新爽口的,问道:“鹰喜欢吃什么菜?”

婢子倒没有被这个问题难住,因为太子养了一只鹰,他们伺候的人对鹰的喜好可谓烂熟于心,便回道:“生肉罢。比如太子养的白鹰,就喜吃生羊肉、生牛肉。”

云枝便在自己的菜单上又加了两盘子生肉。

婢子奇怪。

云枝掀开被褥,只见白鹰尚在沉睡。

婢子越发惊奇,这白鹰除了崔怀邵的话谁都不听,怎么会安静地躺在云枝的被子里。

她怀着满腹疑惑把饭菜领来。

白鹰已醒。

婢子不敢离的太近,恐会被啄伤。她欲提醒云枝,却见云枝已经把白鹰抱起,放在桌上,将生肉置于它面前。

白鹰原本心存警惕,一见了生肉顿时把什么都抛至九霄云外。它已许久未曾进食,转瞬间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西宫殿传来消息,称画师来了,要给众女郎作画。

参选的女郎众多,崔怀邵不可能一个个看过去,只有凭借画像选人。待他选中一些,落选之人没有见到他的面就要回家去。因此,众女郎各自想出奇招,想让画像上的自己格外出众。

婢子提醒云枝,记得带上金银。

云枝不解,便听婢子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画作漂亮与否,其实和本人无关,最重要的是看画师的一双手。他若是高兴了,就能变腐朽为神奇。他不高兴了,天仙也成普通女子。你生得美,自然该用一些银钱让自己变得更美点。”

云枝却道,她来的匆忙,身上并无银钱。

婢子要想办法,却被云枝拦住,说她没指望画师把她画的多美,只要原样画出就好了。

看着云枝远去,婢子心里默默叹气,心道云枝太过单纯,若没银子,画师怎会愿意给她照着原模样画出。

云枝走在前面,白鹰在后面飞着。

到了地方,诸多女郎已经聚在一起。原是画师为了画像生动好看,给每个人都分了做陪衬的东西。

云枝望去,只见有人手持花枝,有人怀抱玉瓶。除了这些寻常物件,竟还有人分得了一只鹦鹉、一盆金鱼。

云枝没同任何人交好,进宫不久就搬到柳王后处住,不禁让人对她生了疏远之心。众人进得王宫,都是冲着做太子妃而来,可云枝一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样子,不禁让人揣测,她是否走了捷径,已经被敲定了太子妃之位。可这些时日,她们并未听说崔怀邵对云枝另眼相待。可见是柳王后有撮合的心思,不过崔怀邵没有接受。

即使柳王后贵为王后,也无法操控崔怀邵的心思。而且她除了魏王的宠爱一无所有,便让众人生出了轻视之心。

画师见云枝模样出众,轻轻颔首。他几次提醒,却见云枝不能领会意思,便道:“我记得,女郎是王后的侄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