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抱着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回了句:“胥之表哥。”
她走到俞酌之面前,将毯子展平放下,铺在他的身上,又将边边角角掖好。
她做的耐心仔细,俞胥之看她的神色越发柔和。
垂首抬头之间,簪在云枝发间的白绢花掉落。
她“咦”了一声,正要弯腰去捡。俞胥之先她一步拾起,顺势为她重新簪在发间。
离的近了,俞胥之能清晰地看到云枝脸上的每一处。她的黛眉杏眼,薄粉唇瓣。
云枝出落的格外美丽。小女郎时,她眉眼中尚且有几分稚气,但清丽容貌已经初显端倪。如今成了已及笄的女郎,容颜比起之前更盛。
俞胥之簪花的手一颤,第一次竟未插在发间。
云枝抬眸,水淋淋的眼睛望着他,澄澈中带着不解:“胥之表哥,怎么了?”
俞胥之摇头说无事。他定了心神,这次毫无意外地把白色绢花送入发丝中间。
云枝同俞胥之一起在棺木前面跪下。
虽有蒲团垫着膝盖,但云枝跪了一整天,难免承受不住。她身形一晃,竟朝着地面倒去。
俞胥之忙伸手,扶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到自己怀中。
云枝的手是冷的,俞胥之忍不住搓动指腹,想为她暖一暖掌心。
指尖相触,俞胥之却突然想起此举过于失礼,急匆匆收回。待他听到云枝在厅堂待了一日,更是变了脸色,问她何至于如此。
连俞家子孙,不过是略尽孝心,哪里像她实打实地跪地一日。
云枝抿唇,直言她能留在府上,一是佟姨妈怜爱,二是众长辈心善。她无法报答,只能诚心祝祷以表心意。
俞胥之知她心思重。云枝可怜,在家中时饱受欺凌,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时刻担心做错了什么事情会惹人不喜。到了俞家,云枝越发记得看人眉眼高低,寻着机会就要报答俞家收留之恩。
但俞胥之想着,俞老爷子等等长辈,何曾把云枝看进眼里过。在他们眼中,云枝不过是无家可归的穷亲戚,既是佟姨妈要收留,那便养着罢,俞府家大业大,多养一个人也不打紧。可于云枝而言,便是将其视为恩情。
见云枝如此,俞胥之心中不忍。他捏住她的掌心软肉,告诉她道:“你不必如此。若是要报答,你只需要报答你姨妈就可以。其余人,对你并没有什么恩情。你无需因着住在府上,就对其他人处处忍让。”
俞胥之从俞赏萍处听闻,俞欣萍常常对云枝说话不客气,若非有俞酌之这个混不吝的人在,不管男女之分,只要有人欺负了云枝就径直出手的话,云枝恐怕被欺负惨了。
云枝眼睫一颤,说着她知道了。
看她柔弱模样,哪里会改。俞胥之心下叹气,暗道罢了,一个人的性子怎么能随便改变,他以后多关照云枝一些,免得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俞胥之平日里最讲规矩,此刻却不许云枝再跪,而是让她坐在蒲团上。
纸钱被烧焦,碎屑在云枝脚旁飞舞,她双腿蜷缩,脚踝的肌肤微微露出。
俞胥之只是一瞥,就看到了那抹柔软的白皙。
他匆匆别过目光。
云枝问道,俞大太太已经在为俞胥之相看,不知道他可否有中意的人选。
俞胥之皱眉,似是不愿意提及此事:“母亲选的,应当都很好,由她定下就是了,我不必太过操心。”
云枝颔首应是,称俞大太太眼光卓绝,所选的女子定然个个出挑,无论哪一个成了表嫂,都能和俞胥之举案齐眉。
俞胥之眉头越发拧紧,不明白平日里善解人意的表妹,今日怎么读不懂他的心意。他刚才所言显然是不愿意提及此事,云枝却频繁提起。
俞胥之只得打断云枝的话:“表妹,不提这个。”
云枝一愣,柔声说好。
既不提俞胥之的亲事,便该提她的了。
听到佟姨妈已经在为云枝相看合适的郎君时,俞胥之面色微凝:“为何如此着急……表妹年纪还小,可在家中多留几年。”
云枝轻声道:“我不懂这些。不过姨妈说,好郎君要眼疾手快,若是晚了就被别人争了去。姨妈总是为我打算的,我既搞不懂这些事情,就全听她的话。”
俞胥之默然无语。他忽地觉得长大成人是一件令人十分烦躁的事情。为何父母长辈都急着说亲,把他和另一个人凑成一对,连表妹也是如此。
云枝若出了嫁,就成了别家的人了,以后不能住在俞府。
俞胥之便不能经常见到她的面,听她轻柔地唤一声“胥之表哥”。
俞胥之心想,假如他不成亲,云枝也不相看,他们不为结亲之事烦恼,照旧和过去一样,可以随时说话就好了。
俞酌之揉着眼睛醒来,挤到二人中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小话?快告诉我。”
云枝和俞胥之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第65章第 65 章:庶子表哥(10)
俞看萍归家,仍旧住在她云英未嫁时的闺房。
她自然不愿吃守灵之苦,白日里去过厅堂,夜里早早就回房休息。
翌日醒来用膳时,俞看萍发现长姐俞观萍也回来了。不过她是家中孙辈中到的最迟的一个,面带疲倦色。
俞看萍当然知道她是为何发愁。女子嫁作人妇,所烦恼事情不过两件,一是夫君不忠,二是膝下无子。
俞看萍开口关切,但话中难免带上了几分自得意思。想当初,姐妹两人几乎前后脚定亲,私底下悄悄比较谁的亲事更好。而无论从夫君的前途、品貌来看,都是俞观萍更胜一筹。
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俞观萍久未得子,而俞看萍生下长子,在婆家的位置彻底稳固。
俞观萍面上说着不在意,只道夫君年轻,以仕途为重,不想被孩子拘着,因此她一直在服用避子药。倘若想要孩子了,把药一停便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