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原本就沸腾的人群顿时炸了锅,有人跳了起来,道:“您说什么?”

柴束薪抬眼,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决定是,守城不退。”

重重的咳嗽声响起,有人站起身,是药家德高望重的一名长辈,四周稍稍安静下来。

“家主。”老者开口,“今日众人齐聚,这是决定药家未来存亡的大事,请您三思而后行。”

“你们吵了多久,我便想了多久。”柴束薪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不退。”

“数年前您力排众议,选择倾药家之力帮助军队,如今看来,并非上策。”老者高声道:“故而此次,请家主不要再独断专行。”

“战争远没有结束,是否为上策,不到下结论的时候。”柴束薪看他一眼,“你不信我,便罢。七家中药家最重传统,讲究论资排辈,我知道自己年轻,你心中多有不服。”

这是相当露骨的说法,难以置信会从柴束薪的嘴里说出来,他本就气质冷淡,只是素来重视礼义,让人觉得药家家主有一副君子骨。如今乍然撕破脸皮,老者愣了好一会儿,觉得柴束薪仿佛变了个人,语带锋芒。

他只是坐在那里,然而肝胆皆冰雪,白衣不驯。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老者环视四周,扬声道:“既如此,药家素讲服众,您轻狂至此……”

“不配为家主之位。”柴束薪仿佛懒得听他多说,直接将下半句说了出来,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有人甚至在想柴束薪是不是吃错了药,只听他又道:“当年我继任家主,年幼才疏,虽勉力维持数年,在座诸位仍多有私议。”

“如今城中生变,我选择不退。”柴束薪淡淡道:“我知道,诸位大多反对。”

“药家可以容忍第一次任性,但不会容忍第二次妄为。”老者冷笑:“家主若想长久,还请及时止损。”

“嗯,是时候了。”柴束薪起身,摘下手套,扔进火盆。

众生哗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柴束薪的声音回荡在正厅内。

“今日起,我正式卸任药家家主之位。”

“自愿从药家除名。”

柴忍冬走出九折回廊,听到远处正厅传来汹涌议论。

“从今往后,家主之位应由谁来担当?!”

虽然相隔甚远,但她依然听得出极力压抑的语调中隐含的激动与狂喜。她低头笑了笑,药家是诸子七家中最入世的一支,家族和平凡世家也极像,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长幼无尊……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虽为七家中人,既没有长久的寿命、也没有奇异的血脉、更没有诡谲的家传和与生俱来的大能,不过一手医术,比平常医者多了那么几分能耐。

自然也更贪恋凡俗。

药家家主或许是七家中最普通的,也是最不好当的,自家胞弟多年辛劳,她都看在眼里。

“根据家规,家主必须由柴氏嫡亲血脉传承。”柴束薪冷淡地看了眼前人一眼,“你是分家,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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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闹铃声响彻整个卧室。

闹钟的设置是每次持续响三分钟,之后每隔五分钟响一次,铃声大概响了半个小时之久,安平才睁开眼睛。

不是他没醒,而是无法回神。

梦中枪炮声震耳欲聋,惊得他头晕目眩,手脚发麻,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过来。他强撑着站起身,腿一软,直接跪在垃圾桶边吐了起来。

前一天晚上熬夜温书,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些感冒着凉,胃搅成一团。回忆像是抹布拧下来的血,眼前不断有肢体横飞的画面闪过,天昏地暗,尸横遍野,枪林弹雨,血流成河。

安平好不容易吐完,一抬头正看见自己昨夜整理的历史笔记,白纸黑字,一场场战役罗列分明。顿时心绪起伏,又低头大吐特吐了一通。

他真应该把闹钟提前一点的。安平虚脱般爬到卫生间洗漱,今天有很重要的考试,否则他说什么都不想去学校。

梦中种种,百感交集。

他突然很想见到木葛生。

然而木葛生并没有来上学,这不奇怪,他最近虽然不怎么请病假了,但依然能抄的作业则抄,能翘的考试就翘。不过安平今天对此少了很多腹诽,他看着历史试卷,许久没有动笔,突然有一种想要交白卷的冲动。

比起亲身经历种种,白纸黑字,未免太过单薄。

中午放学,下午依然是两门连考,安平干脆没回家,到食堂随便买了一份炒菜,西红柿汤汁盖在米饭上,血淋淋红汪汪的一滩,他顿时没了胃口,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

“学委,你怎么了?”和他一起来吃饭的同桌看出安平状态不对,“你不舒服吗?”

安平放下筷子,摆摆手,“我没事。”

“没事个鬼,上午我就看出你不对劲了,给你打了几次暗号让你传答案,你理都没理。”同桌一抹嘴,起身拉着安平往外走,“不舒服就别强撑着,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真没事……”

“嗨你这人,大好的机会翘考试,别人求都求不来,我说你能不能开窍点。”同桌不由分说把安平拽出了食堂,“你就是太死板……”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一连串砖墙倒塌的声音,两人齐齐愣在原地,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同桌看傻了眼,喃喃道:“我艹,那是教学楼塌了?”

他俩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同桌突然一拍大腿,看着安平:“那我们是不是不用考试了?”

安平:“……”

很快有老师出来维持秩序,校园里吵吵嚷嚷,折腾了好一通,最后所有人在操场集合,校方对情况作出了大致声明。教学楼年久失修,顶楼部分天花板坍塌,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学校暂时放假,开学时间待定。

“我去,真的假的。”同桌掐了自己一把,“我从小到大的愿望之一就是学校塌了――不过咱学校建筑真这么豆腐渣吗?别回头上个课还得提心吊胆的……”

“不应该。”安平在操场上站了许久,头脑发昏,强撑着道:“市一高是百年老校,刚才出事的是旧教学楼,年份应该很长了,学校肯定会重点维护,不该说出事就出事……”话未说完,他眼前阵阵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