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笑了笑,在黄纸上签字画押,“这样就行了吧?”
“有劳安公子。”崔子玉收起黄纸,又起身朝木葛生和乌毕有鞠了一躬,“您二位近日多有受累,下官代鄙司阎王问候。”
“崔判官难得来阳间一次,这就急着走?”木葛生拿筷子点了点锅,“白汤给您留着呢,邺水朱华的老汤底,不尝尝看?”
“却之不恭。”崔子玉俯身长拜:“只是下官案头还压着诸多公文,实在不得空闲,告罪。”
“无妨无妨。”木葛生说着把一盘黄喉倒进了白汤里,“那我们吃了,您慢走不送。”
“您若得空来酆都,阴律司扫榻相迎。”崔子玉悠悠唱了个喏,身形消散在水雾中。
安平看着崔子玉消失,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途间在人间出现,不是小事,酆都那帮吃闲饭的有些被吓坏了,着急忙慌地找原因。”木葛生道:“我是当事人,前段时间去酆都录了个案。”
“这老不死的撒谎成精,酆都怕被他骗了,所以拿着他的说词再找你验证一次。”乌毕有操控着蔡文姬放了个大招,道:“你最好祈祷他没耍什么把戏,不然明天你就能在奈何桥头喝汤了。”
“你是这一代无常子吧?”安平问乌毕有,“孟婆汤好喝吗?”
“你这是什么傻逼问题?”乌毕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要不我把你杀了,你自己去尝尝?”
木葛生听得笑出声:“孟婆汤什么味儿都有,加奶加糖加鸡精,样样都行。”
安平:“真的假的?”
“听他胡扯。”乌毕有冷哼。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木葛生悠然道:“我死过,闺女你死过吗?”
“你死之前我不会死的。”乌毕有嗤笑:“我等着把你骨灰扬下水道里喂鱼呢。”
“闺女你这话可不能让客人听见,下水道养鱼,不知道的还以为邺水朱华用的都是地沟油。”
这两人的对话实在太过清奇,安平忍不住道:“你们二位……”
“父慈女孝。”木葛生道。
乌毕有闻言一把将手机摔进了锅里,指着木葛生向安平冷笑:“你知道这人干了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他害了多少人?!”
第20章
话音未落,乌毕有一脚踢翻椅子,起身离开,“哐”地将门砸上。
手机被扔入锅中,溅开一大片油花,屏幕闪烁数次,彻底黑了下去。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满室寂静。
乌毕有的话实在是平地起惊雷,劈得安平晕头转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木葛生端着茶杯,眉眼平淡,“字面意思。”
“什么?!”
“我不记得了。”木葛生耸耸肩,“我的记忆有缺失,丢了一些非常重要的部分,很多事我也捋不清前因后果。只据后人所言,我当年犯了错,连累颇多。”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木葛生喝了口茶,“记不起,从前杯酒。”
“吃饭时不要聊不适合消化的东西。”木葛生说着放下茶杯,伸筷子将辣锅里的手机捞了出来,“这锅没法吃了,让他们换一个。”
新锅底很快端了上来,安平吃的食不知味,木葛生给他涮了一筷子毛肚,“想知道什么就问,吃饭时不要苦着脸,别像我那倒霉闺女似的有事憋在心里,肩上担子太重,活该长不高。”
安平夹起毛肚吃了,辣味直冲鼻腔,激得他差点流泪,“半仙儿,关于这件事……我还是想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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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页
木葛生少年时堪称混世魔王,只要下山,必然在城里呼朋唤友,半点架子没有,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这几年你不在,街上都没有以前好玩儿了,连松哥都不怎么找人打架了。”小峰子道:“前几年银杏斋主去世,大家都去吊唁,也没见着你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大小伙子了,要站得直,别动不动就红眼圈儿。”木葛生将人放下来,道:“伯父病了,怎么不去柴氏看看?”
“就是柴公子给诊的脉,多亏有柴府药堂,不然我爹根本看不起病。”小峰子揉着眼睛道:“哥,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不走了。”木葛生笑道:“晚上你松哥那边摆接风宴,包够管饱,记得带你妹妹来。”
“这段时间都在松哥那蹭饭来着。”小峰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而又担心道:“哥,他们都说要打仗了,你不在国外避风头,现在回来干嘛?”
“看你说的。”木葛生不轻不重地拍了人一巴掌,“叶落尚且归根,这是我家,打仗我就不回来了?”
“哥说的对。”小峰子连连点头,“那哥,你真的不走了?”
“不走。”木葛生道:“有什么事别硬撑着,随时找哥说。”
“有哥这句话,我就啥都不怕了。”小峰子笑了起来,“哥,你才回来,打算去哪?要不我给你带路?”
“去你的,几年不见我就成路痴了不成?”木葛生笑骂了一句:“想带路也成,给你哥拎箱子,去关山月。”
“得嘞!”小峰子心领神会,“不愧是木哥,有情有义,一回来就急着见相|好去!”
“见什么相好。”木葛生闲闲道:“哥带你上堂|子听曲儿去。”
四年不见,故景依旧,关山月又扩建了两层,贴金大堂里暗香浮动。白日堂子不接|客,只做茶楼招待,两人进门时刚巧开了一场评弹,书台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女先生,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中间一位如玉公子,手拿白扇,正在唱一出《文昭关》。
“哪顾得千里风霜万重山――”
琵琶声如珠玉,公子娓娓道来,嗓音醇雅而有书卷气。木葛生要了一间雅座,看着楼下笑道:“满座皆女客,尽为听书来――不愧是名角儿,迷得姑娘家也上堂子听书,真真儿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