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通常去投胎,都是跟着忘川走。”木葛生闻言抬手一指,“前面就是鬼门关,也是酆都城门,忘川水穿城而过、十殿阎王依次坐落其间。常人入酆都,都是跟着忘川从头走到尾,循序接受审判,最后在第十殿前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经最终一判后入六道轮回。”

“酆都是一座大城,除去中轴线上的阎王十殿,其他区域则与阳间城镇类似,众鬼神鬼吏生活其中,还有阳寿未尽的枉死者和散修鬼仙。虽长夜无尽,但依旧热闹非凡。”

松问童脚步一顿,像是刚想起什么,“今日是十五。”

“对,居然忘了这个。”木葛生也反应过来,“子时已经过了,现在应该是十六。”

柴束薪看着两人,“发生何事?”

“没什么,刚好赶上一桩大热闹。”木葛生笑道:“十五末,十六初,忘川水中百鬼出――我们赶上了忘川鬼集。”

忘川在酆都城中有数道支脉,其中一条流经三生坊和阴律司,是酆都最繁华的地带之一。每逢阴历初一十五便有鬼集开市,但集市并非设在河畔,而是船舫群聚,开在忘川水中。

三人走上码头,木葛生租了条船,将船桨扔给松问童,手里刨着一枚山鬼花钱,“开船,往前划。”

橹声杳杳,水中舟楫如云,首尾相接,不是一般的热闹,每艘船前都挂着一盏莲灯。

“鬼集莲灯,灯火各不相同,不同的颜色做不同的生意。”木葛生道:“红灯做的是钱财生意,有金子就能买;白灯做的是阴间生意,只能用阴钞或是香火购之;青灯做的生意最不寻常,要拿寿数或是修为去换。”说着让松问童停船,在一艘挂着红灯的小舟前买了一张面具,是个吊梢眼的狐狸。

木葛生戴上面具,抬头朝柴束薪画皮似的一咧嘴:“你要吗?”

“不必。”柴束薪道:“为何要戴面具?”

“因为他在这儿仇家太多。”松问童冷哼:“老四当年第一次入酆都,也是赶上鬼集,这人开局赌钱,几乎赢下了半座鬼市,也差不多得罪了半个酆都的人,最后被满城通缉,现在酆都茶馆里还有关于他的话本子。”

“为何?”柴束薪虽然不近赌局,但也知道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因为赢钱太多就被追杀,难免欺人太甚。

“因为他是天算门下。”松问童道:“山鬼花钱算无遗策,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赢。”

“你别光顾着损我,也有你一份儿。”木葛生买了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边吃边道:“当年我坐庄,抵押的可是舐红刀。”

柴束薪看着木葛生手里的碗,绿莹莹泛着诡异,“……这是何物?”

“长命汤,孟婆汤做的汤底,混着忘川水中的青莲子熬的。”木葛生唏哩呼噜喝完,“不过这是家黑店,招牌上虽这么说,其实就是白水煮莲子,还挺甜。哎老二你拐个弯,我想去吃鬼嬷嬷那家的凉粉。”

“吃屁,赶紧找老五在哪。”

“在鬼嬷嬷的凉粉摊儿。”

木葛生嘴里的凉粉摊开在一艘大船上,摊位众多,灯火通明。船上还有百戏表演,梳着双髻的少女拆腰并足,在十二重案上戏耍两只花球,白脸朱唇,看不出是人是鬼,周围呼啦啦聚了不少观众,也看不出是人是鬼,总之一片叫好声。

木葛生端着一碗凉粉,还没吃就被松问童提着领子从人群中拎了出来,对方听起来快炸了:“你他妈就知道吃――我都看了一圈了,老五呢?”

“难得你也有眼神不好的一天。”木葛生伸手一指,“不就在那儿呢。”

两人朝木葛生指的地方望去,不远处一张大桌,摆满饭菜,桌边一只鸡毛掸子正在大快朵颐。只见这玩意人模鸡样,一头花红柳绿的杂毛,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桌子旁摆着一张招牌,明晃晃八个大字――百戏之饿死鬼进餐。

难怪松问童一时间没认出来,朱饮宵尚未完全化形,堪堪化成幼童形态,却总是带着一身杂毛,说不上来是披了鸡毛的人还是披了人皮的鸡。估计是被当做什么畸形种抓了来,混在一群妖魔鬼怪之中,像个画风清奇的充数滥竽。

柴束薪:“……”

堂堂星宿子在鬼集讨饭,还打着饿死鬼的名号,可真是太长脸了。

“估计是饿坏了,毕竟没吃晚饭。”木葛生看着乐了:“老五被拐的这地儿不错,管饭包伙食。”

“被卖了还帮人干活,有这么傻的吗?”松问童怒了,“在家挑食挑到天上去,这玩意儿有我做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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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束薪:“……”

“所以我们一路匆忙,可能已经深入阿鼻之地了。”木葛生道:“现在我们急需一只大圣,你会七十二变吗?”

“没有猴子。”柴束薪面无表情道:“只有一只鸡。”

朱饮宵相当配合地打了个鸣。

雾气一滞,接着有哭声拔地而起,一呼百应,成功将四面八方的魑魅魍魉都引了过来。

“……您可真是大鸡大利。”木葛生看得脸绿,从衣摆上撕下一条长布,一半用来堵住朱饮宵的嘴,一半将人五花大绑在自己背后,接着四下环视,捡起两把锈迹斑斑的古剑,一把扔给了柴束薪。

“这玩意我用着没有枪趁手,但枪对这些东西不管用,习过剑么?”

“略通一二。”柴束薪抬手接过,看着逐渐靠拢的骷髅群,“你可有把握?”

“阿鼻之地众鬼相戮,这些都是被吃光之后剩下的空壳,你我还能应付,但要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柴束薪直接冲了出去,剑气所至,白骨碎裂如雪。

木葛生看了一会儿形势,拍了拍身后,“老五别瞎闹,听话就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九九八十一难,第二十难。”

少年抬手举剑,一剑霜寒。

“三打白骨精。”

阴风怒号,刀剑锵鸣。

地面在微微震动,骷髅群涌如潮水,柴束薪被围在正中,剑气凛然。

这些骷髅行尸原本只是空壳,却也因此变得更加难缠,只有砍去头颅再剁掉四肢,才能阻止其行动。柴束薪运剑如庖丁解牛,剑气所到之处,白骨肢解而碎,他侧身避开身后的一道攻击,一剑刺去,剑锋直入行尸胸腔正中,骷髅在半空爆开成一朵骨花。

小天灯漂浮在柴束薪头顶,但是火光减弱了很多,并不足以完全隐蔽他身上的活人气息,这个时候柴束薪就是靶子,行尸群一批批倒下、又复而涌来,似乎无穷无尽。

自己撑不了很久,柴束薪心里明白,药家本就不是武家,他在剑道上的造诣远称不上精绝。如果是普通肉|体凡胎,他有成百上千种办法让对方在瞬息间倒下,但此间阿鼻之地,无论银针还是毒药都派不上用场,以一己之力强撑,他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