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柴束薪看了他一眼,“叫你回家吃饭。”

乌毕有没听明白,但他也没什么话可反驳,拎起舐红刀,跟着柴束薪离开酆都。

两人去了邺水朱华。

乌毕有一头雾水,直到柴束薪领着他进了后厨,拿给他一件围裙,乌毕有终于忍不住问了:“这是要干嘛?”

“教你做饭。”柴束薪道。

乌毕有虽说是邺水朱华的半个老板,除了洗菜涮火锅基本不会别的,被木葛生带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着那条粉色围裙险些没直接炸了。

柴束薪顾及不到他这些破毛病,把围裙往他脖子上一挂,指着菜篮子里的一堆萝卜,“先洗菜。”

乌毕有梗着脖子杵了半天,最后硬着头皮动手,把围裙在身后打了个蝴蝶结。

华灯初上。

木葛生带着安平打完了架,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进城西街。安平抱怨着功课,木葛生边听边笑,递给他一罐可乐。

两人走到长街半路,刚好遇到兜风回来的柴宴宴和朱饮宵,柴宴宴坐在机车后座,兴高采烈地朝两人打了个招呼,朱饮宵在路边帮她买奶茶,扯着嗓子问她要几分糖。

乌毕有好不容易从烟熏雾绕的厨房逃了出来,灰头土脸地去外面倒垃圾,走到门口撞见正准备进门的众人,柴宴宴看见他的粉色围裙,险些笑岔了气,被恼羞成怒的少年一路追着打出老远。

安平摇头叹气地跑去劝架,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包间已经开好了,柴束薪正在摆盘,看见木葛生等人进来,率先指着正中间一口乌漆嘛黑的锅,“你闺女做的。”

不用看,木葛生一进屋就闻出来了,到处都是焦糊味儿,柴束薪就算眼盲失聪也不会把饭做到这水平。他看着桌子上的锅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一品锅。

木葛生第一次对一品锅感到不那么有食欲,“我能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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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再这么站下去,就成新一代望夫石了。”木葛生道,“海上风大,他那一身鸟毛,非得被吹秃不可。”

他抽出从乌毕有那顺来的姑妄烟杆,叼在嘴里,伸手从柴束薪兜里摸出一盒火柴。

柴束薪平时是不赞成他抽烟的,但这次他只是顿了顿,未发一言。

木葛生吐出一口烟,青雾缭绕。他很久没有碰过姑妄烟杆了,乌木上嵌着金色的烟嘴,在夜幕中泛着暗沉沉的光泽。

他想了想,像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当年在银杏书斋,老三其实一直不擅长抽烟。”

柴束薪:“我知道。”

“他的嗓子是天生的好,抽烟可惜了。”木葛生叼着烟杆,声音在海风里有些含糊不清,“那时反倒是我和老二常常拿了姑妄烟杆去胡闹……动不动就召来一妖半鬼,帮着洗碗做饭。”

说着他笑了笑,“那时老三就像个名副其实的账房管家,连烟杆里都带着一个随叫随到的家政班子。”

“当年我去留学的时候,写信最多其实不是你,也不是老二,而是老三。”木葛生道:“那时邮费贵的很,要省着花,我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老三像是我们之中最不会出门的人。老二就不说了,一把刀他就能上天入地,你那时虽然药家事务缠身,信里却也仿佛有出国学医的意思。唯独老三,阴阳家的本事出了国就不中用了,天时地脉不同,再加上他那个操心命,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出去。”

“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既然出去了,便在信里多写一些见闻。”木葛生敲了敲烟杆,随口道:“有段时间我在法国,特别喜欢在塞纳河左岸的一个小咖啡馆里给他写东西,那时我有个同学想要学中文,我就拿老三的信教她认汉字。可惜这家伙不解风情,每次信上写的都是??里吧嗦,什么多吃饭多喝水别乱搞男女关系,我同学还以为他是我妈。”

“我随便写写,他随便听听,好像这样他就跟我一起,天涯海角地满世界乱转。”木葛生说着笑笑。

一个姑妄言之,一个姑妄听之,到头来满纸子虚乌有,许多年却也这样过去了。

每一代无常子都只装一次烟,直到无常子命绝,烟斗中的烟丝都不会烧完。姑妄烟的味道很奇异,像是古老水烟里混着陈旧的暗香,木葛生不知道这种烟的配方,但他知道其中一味香气的来源。

那是骨灰的味道。

柴束薪静静听他说完,道:“我那个时候给你寄信,你说你不缺钱。”

“而且我不是对出国留学感兴趣,我是想去找你。”

木葛生仿佛专等着他这句,顿时乐了,“咋的三九天,连你大舅子的醋也吃?”

柴束薪看他一眼,神色无奈。

海风拂面而过,木葛生显得很放松,他说这些话好似无心漫谈,有意要调节一下气氛。语气却故作暧昧,就像在波浪下藏着一轮月亮。

柴束薪一桨搅下去,将月亮捞了上来。

“马上就到蓬莱了。”木葛生懒洋洋道:“别划了,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毕竟难得良辰美景,夜好月圆,他们应当先约会,然后再去杀人放火。

端掉蓬莱这种事,用木葛生的话说,老调重弹,温故知新。柴束薪是老玩家了,一回生二回熟,上次他烧人家老巢就烧的挺顺手,这次也没什么可说的,干就是了。

他几乎没有怎么做计划,一方面他和柴束薪太了解彼此,很多事无需多言。

另一方面,在之前和小沙弥的交谈里,木葛生隐隐感到,画不成似乎是可以通过山鬼花钱感知到一些事的,小沙弥也因此掣肘,许多话只能暗示。

而且当日他从蓬莱不告而别,画不成却从未派人来找过他,甚至连一声问候也没有,这绝对不正常。他必然预感到了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木葛生只能尽可能沉默,省得还没开局就给人剧透了个底儿掉。

按照他和柴束薪的默契,他们应该在蓬莱兵分两路,柴束薪负责去吸引画不成的注意,木葛生则在各个阵眼处布下六家信物,最后起一个大阵,直接一锅端。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而事实永远充满了各种变故和措手不及。

小舟刚刚靠岸的时候柴束薪就察觉了不对劲,“太静了。”他皱了皱眉。

确实太静了,蓬莱门派鼎盛,座下弟子千余名,可四周别说人声,连一丝风也没有。

怎么回事?画不成算到他们要来,连夜卷走家产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