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司珩听着,只是神色似乎很不耐烦,眉间蹙起了小小的折痕,薄唇抿得很紧。

反倒是他身后的保镖,不太好意思地道:“谢谢你了,女士,原来你也是国人,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猫咪的。”

后来,沈繁星才知道,盛司珩根本没想自己养这只猫,他没有耐心,也没有本事,他把猫交给了专业人士喂养了,而他当时只觉得沈繁星太烦人了,啰嗦了那么一大堆。

他们讲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人的关系早已经非同寻常了。

他们窝在了壁炉旁,窗外大雪冰封,寒气四散,屋内却温暖如春,她摸着他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挠着,好奇地问:“你那时候是不是就觉得我很特别呀。”

“嗯。”盛司珩脸色淡漠,神情冷静,还没等她欣喜,他就淡漠道,“觉得你特别烦。”

“什么呀。”沈繁星笑得眼睛弯弯,她想了想,也很满足了,“好吧,那特别烦,也是特别呀。可是,我还是觉得你那时候就觉得我不一样了,别想隐瞒了,盛少爷。”

她眼睛里都是星辰,因为那一天,她看着他们离去,没过一会,保镖却又跑了回来,递给了她一把黑伞,保镖说:“这是我们少爷给的,女士,下雨了,注意保暖,别淋雨生病了。”

沈繁星承认,那一刻,她的心像被狠狠地敲了一拳,又酸又疼,她想啊,这么好的男人,他怎么可以继续颓靡下去,他应该风清云月地站在了最高处。

他生来就是盛家的下一代掌门人,接受众人的瞻仰。

所以,她随了盛锐成的安排,通过层层的面试,成为了盛司珩的护工之一,而她那时候也才知道,她不是盛锐成唯一的筹码,还有其他的女孩子,也是盛锐成物色的,他把她们都送到了盛司珩的身边。

他也告诉她们每一个人,要隐瞒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让盛司珩知道,她们是他送来的,因为他们父子关系恶劣,他无法接近盛司珩,被盛司珩知道了,她们也只有一个下场,被赶出来。

盛锐成的要求很简单,要她陪在盛司珩的身边,再偷偷把盛司珩的状况告诉他,他说他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

他的演技太过好了,沈繁星是真的没看出来,原来,真的会有亲生父亲这样恨他的儿子,恨到觉得死都不配,要生生地毁掉儿子所有的真情,故意放任她和盛司珩产生感情,看着她和他一起欺骗盛司珩,再让她含着愧疚,承诺离开,然后,他找了一个时机,给了盛司珩一刀,亲口告诉盛司珩,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爱人欺骗,告诉他,他爱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间谍,他爱的人就没爱过他,他来到这世上只配赎罪,不配被爱。

杀人不过头点地,盛锐成却是一步一步地引导着盛司珩,亲自把刀捅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然后再缓缓地拔出,每一分一秒都是折磨和煎熬,刺得他血肉模糊。

沈繁星现在想起那个画面,心脏依旧痛得无法呼吸,那时候的盛司珩整个人宛若被抽干了精神气,脸色苍白,轮廓线条紧绷,瞳仁瑟缩,额角青筋起伏,他质问她:“是不是真的?盛锐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他派来的?”

她想解释,她想告诉他,不是的,可是,她又能怎么解释?所有的解释在证据面前都显得很苍白,她就是盛锐成派来的,她每个月从盛锐成的手里拿走了工资,她也向盛锐成提供了盛司珩的消息,她也承诺过,她会离开盛司珩,她就是盛锐成捅进盛司珩胸口的那把刀,她是帮凶。

盛司珩像是要杀人,她闭上了眼睛,却迟迟不见他有所动作,他失望之极,却又愤怒至极,他的眼睛仍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讥讽道:“所以,你就那么缺钱么?盛锐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给他当狗?”

她泪流满面,只能摇头,她忘了,摇头他是看不见的。

“说话!!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骗我?”盛司珩一扬手,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上,刺耳的噼里啪啦声轰然响起,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恍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自嘲地笑:“我是个瞎子,他都不放心么?也是,我是个瞎子,你又凭什么这么喜欢我?装得很辛苦吧,给自己取个别名也很辛苦吧。”

“我……”她仓皇开口,才吐出了第一个字,就被他狠狠地打断:“闭嘴!”

他不想再听了,他说他恶心,他厌恶她,或许他最厌恶的是他自己。

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就极其恶劣,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冷战和无止境的伤害。

后来的后来,他先是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然后又后悔,然后又误会她要打掉腹中的孩子……

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折磨,没有了信任感,彼此成了彼此最大的仇人,他却不肯放过她,要她一辈子赎罪,她被囚禁了起来,与世隔绝。

偶尔见到的人只有他,他如同在驯养宠物一样,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尊重,她的爱意似乎也在日久天长中慢慢地消磨掉了。

她憎恶那段日子,准确来说,她厌恶的是那段日子的自己,盛司珩让她见到了她最难堪的一面,她暴露出人性的阴暗面,偶尔竭嘶底里,粗暴蛮横,像个疯婆子,偶尔却又哭着求他,她要健健康康地生下孩子。

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尊严的人,没了学业,没了工作,好像她真的生来就是为了给盛司珩赎罪的。

第371章 你有什么资格恨?恨也没关系,我也恨你

沈繁星回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身旁的盛司珩搂紧了她,温声道:“别怕。”

沈繁星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她现在被困在这里,又何尝不是当年的重复,她心里一阵恐慌,她怕极了那段日子,她抑郁无能,怀疑自己,浑浑噩噩,不知所谓,有时候甚至想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死去。

她和盛司珩只会互相伤害,这不是爱,他们也回不到过去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抚养初初长大,前提是,盛司珩愿意放过她。

她脑海中回忆的片段还在浮沉着,她出车祸的那天,是盛司珩去做眼睛手术的那天,也是她和盛锐成约好,帮助她逃离的那天。

也是那一天,初初降临这人世间,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次的疼痛和伤害,她以为,她要害得初初无法来到这世上。

幸好,他还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她想,或许是盛爷爷帮的忙,盛爷爷救了她和初初。

“好痛。”沈繁星无意识地呢喃着,她眼圈微微红,那种痛苦跗骨一样。

“哪里痛?”盛司珩眉头紧锁,深邃的黑眸瑟缩,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有多紧张。

沈繁星看着他,睫毛轻轻地颤动,有些讥讽,是不是人死了,所有的仇恨就能一笔勾销,你看啊,他以前那么恨她,恨到想她死,可她真的不在了,这么多年,他又演出了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

他爱的是那个死去的小月亮,等他知道了,她沈繁星就是小月亮之后,他又重复了当年的路,囚禁她,折磨她,要她赎罪。

“盛司珩,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死么?”沈繁星轻声呢喃,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到。

落在盛司珩的耳朵中,却又重得像是千斤之锤。

他瞳眸瑟缩,轮廓紧绷:“你在胡说什么?”听到死这个字眼,他的心脏就咯噔一下,失去她的这几年,他整个人都是不完整的,空缺的。

他绷紧牙关:“死有什么用,想赎罪,就要活着。”

“可是我好累。”

盛司珩凝眸,略显粗粝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声音略略冷硬:“累也得撑着。”

沈繁星轻笑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指,说道:“脏。”

盛司珩瞳眸被刺了下,这个字眼像是刀一样刺着他。

他哪里脏了?

沈繁星又嗤笑:“不对,我已经不在乎了,有什么好嫌弃的,我是不是还应该自认大婆,要有大度的品质,姜棠怀了你的孩子,我还应该专心伺候她?”她语气里的讥讽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