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行至回廊转角处,方才?那?两人已?崇平着人拉去?了?门前,一时间只有檐铃在?风里轻摇,时不时发出一声脆响。
杜泠静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叫了?他表字,但他总算是停下来了?。
她跟上?前来,“此事?是我不对,缘何打旁人板子?”
她知道他气在?什么地方,“下次我来寻你?,立时就让管事?给你?通禀就是,别打他们了?,行吗?”
她还真是明?白?,陆慎如瞥了?她一眼,但她又没完全闹清。
“没说对。”他沉声,低头看去?她的眼睛。
杜泠静不知自己还能怎么更正,男人见她脸上?的迷惑,料想让她自己想是不能成了?。
但他也没再告诉怎样才?是对的,只往那?两个被拉出去?的师徒管事?处看了?一眼。
“发出去?吧。”
他终于松了?口?,两位管事?劫后余生,大汗淋漓地叩头道谢,又跟杜泠静道谢。杜泠静实不敢受,他们不过是因她受罚而已?。
但她这?会若不受下,某人说不定又要发火。
她连忙摆手让他们快快去?了?。
两人逃过一劫。外院书房前一时没了?动静。
外院书房是一整个院落,唤作远岫阁,院落阔大,里面既有他的书房,也有他偶尔回家晚了?,宿在?外院的卧房,还两间大小不同?的会客小厅,还连同?着平日里侯府幕僚们议事?的地方。
远岫阁里里外外都有侍卫把手,等闲人进不来,杜泠静也是第一次进到?里面。
此刻他不说话,远岫阁里便如被冰冻起来一样,一点响动都没有。
还是崇平又从外面走了?回来,上?前禀报道是锦衣卫指挥使魏玦,从福建回京来了?,派了?人来同?侯爷道贺新婚。
男人听是魏玦派来的人,便叫了?人往一侧的厅里叙话。
他转身就要进到?那?小厅里。
杜泠静却不知要往何处去?了?,思量着要不先回正院,脚步刚往院门前去?,他一回头就看住了?她,将她脚步定在?远处。
杜泠静有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退回脚步,退回到?他远岫阁的卧房中。
他叫了魏玦派来的人说话的小厅,就紧邻着他的卧房。
杜泠静刚坐下来,就隐约听见隔壁的话语声传来。
那?位魏指挥使,杜泠静其实与他相识。
彼时还是她随父亲在京中的那几年。先帝的孝容皇后,时常招她进宫伴驾,而魏玦则是皇亲国戚,她和裕王殿下遗留下来的年嘉郡主,以及魏玦,颇为在?宫里见过几次。
后来皇上?继位,魏玦父亲成了?国舅封了?信云伯,母亲则特封保国夫人,他与信云伯父子二人皆入锦衣卫,之后信云伯过世?,他承袭爵位,未几载,皇上?亦提了?他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而保国夫人则是永定侯陆氏出身,虽不是陆怀如陆慎如姐弟的亲姑母,却也同?宗同?枝,因而两家相交紧密,陆侯与魏指挥使也算的一双表兄弟。
原先京中许多人猜测这?位侯爷多年不曾成婚,是在?等国舅爷家的小千金,也就是魏玦的小妹及笄,但圣旨下来,他却娶了?她过门。
这?会魏指挥使派人给他送了?贺礼,他收了?,完全不避讳地问起魏家的情形,又问了?魏玦此程往福建办差近一年的状况。
这?些话都传到?了?他的卧房里。
他是故意都说给她听得,就如同?他让她留在?远岫阁里一样,告诉她,他的一切她都可以翻看。
她还有什么疑他?
杜泠静暗叹。
照着他不讲出口?的意思,先在?窗边听他同?魏玦派来的人说了?一阵,然后缓缓打量起他在?外院的卧房。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东西。
他似是偏爱些檀墨色的木料,房中黑沉冷肃,也利落简洁,又不失矜贵之气,同?她自己的书房,父亲和三郎的书房,尤其?是三郎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武将权臣的书房,是他陆惟石的地方,甚至连每一丝空气都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
杜泠静在?其?间慢行了?起来,手边是他的书案,上?面叠着一沓宫里发下来的奏折,他似乎总会看得不耐烦,旁边放着一只方缸,里面还有他不耐丢掉的。
零零散散,杜泠静用一只还能动的手臂,替他简单整理了?一下。
他书案上?的茶盏是用墨玉大成了?极薄的模样,亦是方的,上?面似是雕了?淙淙山间清泉。
杜泠静微愣了?一下,转眼却看到?他书案上?,正放着一张废纸。
上?面列了?好几个官职,皆是朝中要职,但一个个全都划掉了?,唯独留下江西按察使这?一职,他用墨在?旁点了?两点。
他的字凌厉又不失沉稳,如山石开辟,傲立山巅。
杜泠静默然看着,忆起下晌在?京外,他用廖先生提及的江西按察使这?一位置。
看来他果真不是信口?一说,是真的在?此之前就思量好了?,全无?强迫先生改志之意,可见对于拂党众臣,真是去?留任意。
若他早早就是为了?拂党而来,以他的心性怎会轻易任他们去?留?
杜泠静立在?他书案前多看了?几眼,用镇纸替他压了?那?纸,转身走到?他的卧房一侧。
相比他同?她在?正院里的床榻,此间只铺了?薄薄一层被褥。
杜泠静微微有些惊讶,若他习惯了?睡这?么薄的硬床,平日里与她在?正院又怎么铺了?如此厚实的被褥?
她立身歪着头看着,隐隐有点明?白?,床榻间属于他的气息更重了?,她脑海中一些夜间情形,连忙从他的床边离开了?去?。